顧聿之一個人走了回去。
他覺得自己的好兄弟腦子有病。
裴鶴年麵對著飄搖的風雪紋絲不動,看起來也很想靜一靜。
室內的人寒暄完畢,已經進入了下一個流程。
生辰八字遞了上去,薑梔枝也不知道這個生日是不是自己的,大師到底能不能算準。
不過智塵大師看起來很和氣,慈眉善目,帶著一股子悲憫,還會出國講法會,薑梔枝卻很怕他真的是什麼得道高僧,看出來她是個隻有魂魄的妖精。
大師說了一團讓所有人都滿意的話,什麼“乾坤”什麼“天命”,薑梔枝聽不太懂,但看顧聿之唇角帶著笑意,應該是說他們兩個很合適。
大師微微躬身,去後堂算日子,讓他們喝茶靜候。
一切都順利的不行。
薑梔枝看了眼窗外那個模糊的身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難不成今天這個婚期,真的能敲定?
一隻大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指尖。
即使脫了一件外套,顧聿之掌心的溫度也很高,甚至泛著微微的潮濕,似乎是出了汗。
薑梔枝悄悄往他那邊探了一點腦袋,
“怎麼這麼熱呀?”
麵容英俊的男人看著她笑,像是怕被彆人聽到一般,聲音很輕:
“有些緊張,擔心大師說出來不合適的話,會讓嶽母不滿意。”
話音剛落,智塵大師就再次出來,身後的小沙彌端著一個托盤,將上麵的紙張呈了上來。
幾位長輩看過,倒是沒有異議。
掃過上麵的日期,顧聿之卻忍不住眉心蹙了蹙:
“沒有更合適的時間嗎?”
上麵三條日期,一條在下周,一條在明年12月,還有一條更久遠。
顧仁康嚴肅的聲音傳來:“聿之,慎言。”
薑母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嗓音帶笑,
“明年12月也好,結婚這種大事準備的時間是該長一些,枝枝年紀也小,說實話,我還真不舍得……”
顧母笑著應聲,也承諾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看。
薑梔枝也在看那張紙條。
隻要不是今年結婚,後麵兩條選哪個都無所謂。
反正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了13了,按照這個進程,用不了半年時間她就能完成所有任務。
時間敲定的很順利,直到外麵傳來吵鬨聲。
雷鳴聲伴隨著哭泣的女聲,小和尚的調子在勸慰,薑梔枝火速來了精神,雙眼發亮:
“媽媽,好像是表姐,表姐來了!”
冰冷的雪花從高處墜落,前赴後繼的撲在頭上,脖頸裡,帶著刺骨的冷。
風大雪急,喬顏一路爬山,渾身都在打冷戰。
什麼該死的戀綜?
她就是腦子糊塗了才聽信了席靳的鬼話!
一群糊咖勾心鬥角,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鏡頭前一個個爭奇鬥豔,鏡頭後麵扯起頭發來,連頭皮都能扯掉。
喬顏真是忍不了。
她在家沒吃過苦,直到生母有病去了薑家,更是嬌小姐。衣來張口,飯來伸手,司機的車永遠停在樓下,旅遊度假目的地任選,首飾衣服包包想買就買,從來沒有人給她不痛快。
除了那個該死的薑梔枝。
可薑梔枝再張狂也隻有她一個人,更何況她又蠢得人儘皆知,無論家裡家外,社交場上,自己都是那個溫婉賢淑人人誇讚的喬顏!
反倒是這個該死的劇組——
死裝姐霸淩她孤立她,猥瑣男占她便宜借機揩油,飯菜難以下咽,床墊嘎吱嘎吱,泳池裡的水冰涼,睡覺時鏡子還對著床頭……
上這個節目,喬顏本來就沒有多少報酬。
現在剪輯還對她不利,風頭都被另一個女人搶走,她可不想給人做陪襯。
所以看到那條朋友圈,喬顏就動了心思。
她們的拍攝地點距離彷山隻有半個小時的車程,地勢低窪,恰逢天氣不好,室外拍攝取消,劇組放假半天,喬顏索性趕了過來。
彷山是裴家的地盤,外麵的車不讓進來。
喬顏好說歹說,對方都不給通行。
她還是趁對方不注意,才溜進來爬上了山。
一想到薑梔枝這種人都能跟顧聿之訂婚,她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
不過那天的席家晚宴出了點波折,薑梔枝這種水性楊花的人,顧聿之肯定不會慣著她。
而自己能上這個戀綜,還是有她這位未來妹夫的首肯。
顧聿之未必對她沒意思,或許是顧及著兩人之間的身份,所以才矜持著自己。
如果說她以前還準備慢慢謀劃,如今上了次捧高踩低的戀綜,她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在這個世界,活著必須有錢有權。
今天,她勢必要拿下顧聿之。
她要狠狠打那群人的臉,她要做顧太太,她要讓全世界的鏡頭都圍著她轉!
喬顏越想越來勁,打濕的衣服黏在身上,她脫掉了大衣,白色修身的亞麻長裙緊緊貼著身體,勾勒出玲瓏有致的身形。
穿過廟門,飛雪迷蒙,廊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喬顏如弱柳扶風,一眼就看到了裴鶴年。
裴鶴年確實有錢,倒是可以作為備選。
一個脆弱的眼神飛了過去,廊下的俊美男人眉目深深,漠不關心的從她身上挪開視線。
喬顏也不氣餒,顫著聲音對大廳裡開口:
“姨媽……”
高跟鞋的聲音響起,喬顏的視線隨著台階上滑,入目是幾天沒見的薑梔枝。
她穿著一身淺色的套裝,領口一圈滾邊水貂,襯著巴掌大的一張臉龐嬌嬌小小,外麵還披著顧聿之的外套。
看來她沒猜錯。
薑梔枝已經有了危機感,開始故意穿顧聿之的衣服,向自己宣示主權了。
喬顏悶悶地咳嗽了一聲,“表妹,姨媽在嗎?”
站在台階上的女孩似笑非笑:“不在。”
喬顏被噎了一口。
另一道身影映襯著雪光,站在了薑梔枝的身後。
寬肩窄腰,氣質冷峻。
喬顏捂著心口,一雙視線顫巍巍地越過薑梔枝,往顧聿之臉上掃,聲音也像是受了欺負一般,越發可憐:
“枝枝,我知道你對我有誤解,不喜歡我這個人,但是我真有要緊的事要找姨媽,不要阻攔我好嗎?”
她的頭發被雪打濕了,濕淋淋的雪花落在裙子上,看起來又薄又透。
庭院裡的小和尚都不敢抬頭,脖子都快對折了,低著腦袋往前走。
台階上,薑梔枝琢磨著自己的任務,往旁邊退了一步。
幾步之遠的地方,喬顏露出了感激的神情,她提起自己被雨水打濕的裙子,快步朝著台階上走來。
薑梔枝在琢磨這幾個人的方向。
她準備絆喬顏一腳。
管喬顏往哪邊倒,會不會梨花帶雨的被誰扶住,反正她找茬的初步任務已經完成了。
而另一邊,縮著肩膀楚楚可憐的喬顏也眸光微閃,踩上了台階。
雪天的石板覆蓋著光亮的一層水。
喬顏灌了水的鞋子踩在上麵,擠出“嘎吱”的聲響。
薑梔枝蓄勢待發,短靴微抬。
忽然,近在咫尺的喬顏卻驚叫著“啊”了一聲,朝她的方向撲來。
雪水猛然甩在在眼上,帶著刺人的冰。
薑梔枝下意識閉上眼睛後退,濕滑的地麵蹭過小羊皮靴,不穩的身形隨著呼嘯的風聲,失重的感覺驟然傳來。
格外響亮的“啪嘰”聲夾雜著重物落地聲,兩道男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老婆——”
“小心——”
清冷的雪鬆香氣混合著檀香將她團團包裹,男人寬廣的懷抱將她收進懷裡,焦灼的呼吸撒了下來。
視線隨著飄零的落雪抖開,入目是劍眉微蹙的裴鶴年。
而與她們相對的另一麵,不到半步遠,眸光微眯的顧聿之緊攥她的手腕,黑沉沉的眼睛盯向裴鶴年。
盯著他的動作,盯著他來不及掩飾的緊張。
極具攻擊性的眉眼浮現戾色,顧聿之嗓音冰冷,帶著森然:
“你在做什麼?”
“放開她,裴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