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梔枝朝著媽媽的方向看去。
出乎意料的是,被指責的母親並沒有望著頤指氣使的父親,而是下意識的望向自己的方向——
一雙憂愁溫柔的眼睛,帶著惶恐的痛意。
她似乎想說什麼,卻隻是嘴唇翕動著,最後也隻是閉緊了嘴巴。
麵對丈夫的指責和逼上門的小三,她沒有立刻回應,而是第一時間看向的是自己的女兒。
她在害怕。
害怕這段時間又重新恢複了活潑可愛的小女兒,又再次死灰複燃。
拋下她,跟站在對麵的兩人歸到同一個陣營裡。
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錘了一把,又像是被壓上了一塊大石頭,憋得喘不過氣來。
薑梔枝一句“媽媽”還沒有喊出口,薑伯耀的聲音就再次響起:
“你看她也沒用!”
“瞧瞧你這副樣子,彆人的妻子都貌美如花,我倒好,娶了個黃臉婆,看你一眼就倒胃口。”
“我為什麼整日不回家,多反省反省你自己!”
“好了老公,彆說這些了,姐姐也是為孩子操心,這才顧不上打理自己。枝枝啊,一段時間不見,你又漂亮了,我最近又發現了兩個美容院,手法特彆好,這周末咱們一起去吧?”
扭成水蛇腰的女人語氣親近,帶著明顯的討好。
但也明顯把她當成了傻子。
原主怎麼會愚蠢到,拋下那麼疼愛她的媽媽,去迎合這種人呢?
吵吵鬨鬨的動靜,迅速讓傭人的眼睛看了過來。
這樣的事情發生太多,其實他們早就習慣,甚至猜都猜得出來後續了。
無非是大小姐又是一通發脾氣,將礙眼的夫人趕走,然後親親昵昵的跟那個第三者在一起。
憑心而論,夫人溫柔慈愛,對大小姐再好沒有。她是難得的好母親,事事總以女兒為先,把薑梔枝照顧的很好。
可她們照料的這家大小姐,卻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嫌棄疼愛她的母親,討好在外麵鬼混不管她的父親,還跟那個總是耀武揚威的第三者在一起。
這樣的白眼狼,誰都會瞧不起。
也不怪夫人的心一次又一次的寒了。
牆角裡的阿梅撇了撇嘴,給旁邊的人一個“你看吧”的表情。
可忽然,一道脆生生的調子響起,語氣冰冷,
“哪家美容院這麼喪儘天良,教你學勾搭有婦之夫,還忝著一張臉陰陽人家的妻子?”
穿著吊帶裙的女人表情一滯,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說。
畢竟薑梔枝是個蠢貨,自私虛榮,給點好處就能收買,她隨便兩句對方就能屁顛屁顛地幫她做事。
可現在,她罵自己?
薑伯耀更氣了,指著薑梔枝:
“說什麼呢?阿嬌可是你的長輩,你就這麼不懂禮貌?”
臉龐嬌美的少女明顯表情冷淡下來,轉而看向他:
“隻顧著罵她,忘了罵你了。”
“你有什麼臉說我媽媽不好看?我媽媽最漂亮!誰像你,腦滿腸肥的老窩瓜,帶著你旁邊這個螺旋吸管,滾出去吐舌頭吃你們的蒼蠅去吧!”
“老公!她罵我們是癩蛤蟆……”
女人驚恐的聲音響起,薑伯耀怒火中燒,他想掀了桌子逞威風,可是視線掃到旁邊的顧家太子爺,又強行壓下了自己的怒火,
“反了你了薑梔枝!我就說這個女人教不好你,給阿嬌道歉!不然,我停了你的銀行卡!”
對麵的漂亮女孩看著他,忽然彎了彎眼睛:
“好啊,那你最好祈禱自己千萬彆死,要不然你所有的銀行卡,肯定都要被我繼承了!”
“不過祈禱也沒用,爸爸,您肯定會死的吧!”
她一臉認真,卷翹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氣得薑伯耀血壓都快上來了,
“薑梔枝!”
“爸,快消消氣,萬一今天您腦梗進了急救,我這麼不孝順,肯定要給您拔管兒了!”
薑伯耀狠狠的捶了一下胸口,話都快說不出來了,
“混賬!混賬東西!”
“還有你——”
薑梔枝清軟的調子晃悠悠的,又看向一臉驚恐的小三,又衝她露出一個笑容:
“你和我爸這麼相愛,真的是讓我很感動!”
“等我爸死了燒成灰,我就把他的骨灰撒在你家,反正你那麼喜歡他,一定願意整天都和他在一起的吧?”
女人哪見過這種場麵?
用最可愛的語氣說出最惡毒的話,明明是笑著的,可是聲音卻陰惻惻的,偏偏她說的又有畫麵感,像是什麼恐怖片的配音現場。
恰好,什麼毛絨絨的東西掃在她後頸,女人驚叫一聲,縮進薑伯耀懷裡。
薑伯耀本就有高血壓,被她撞的一個趔趄,兩人在肉體碰到地麵的“噗通”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中,齊齊跌倒在地上。
大理石的地麵拖了幾遍,光滑可鑒。
碰撞聲異常猛烈,薑伯耀隻覺得頭暈眼花。
他還沒緩過神來,就見一張可愛的小臉突然出現上方,眼巴巴地看著他,語氣很遺憾:
“爸爸,您沒死啊?”
薑伯耀被這句話嗆得猛烈咳嗽了一下,身邊的女人撞到了他的肋骨,他連罵人都有氣無力:
“薑梔枝,你這個混賬東西,你以後彆想從我這裡拿一分錢……”
“嘩啦”一聲,一瓶酒澆了下來。
抱在一起的兩人臉上,頭上,到處都是猩紅酒液。
冰涼的酒液嗆進鼻腔,喉嚨,兩個人狼狽的咳嗽著,可是被酒泡過的地板太滑,他們連掙紮的動作都格外滑稽。
“抱歉,爸爸, 我又手滑了。”
“這樣,您回家身上多蓋點兒土,再加我敬的這一杯酒,這就是妥妥的大型祭奠現場!”
“爸,您看全天下的爸爸,誰有您這樣的好運氣啊……”
她調子拖的長長的,聲音裡帶著讚歎:
“您還喘氣呢,祭日就提前過上了!”
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薑伯耀氣的臉都黑了。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找打!”
他也不管不顧臉麵了,也顧不上旁邊的太子爺女婿,抬手對著薑梔枝就要扇過來。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腕,黑黢黢的瞳仁沒有半分人氣,盯得人心裡發寒。
另一邊,那個不孝女正被顧家太子爺半攬進懷裡。
對方以一種保護的姿勢護住她,英俊森冷的臉染著居高臨下的不悅:
“拳腳不長眼,薑先生年紀大了,還是不要逞能,免得誤傷自己。”
薑伯耀心頭猛墜,他憤憤地咬著牙,一把推開了陸斯言,
“你們娘倆給我等著!”
“下次就是跪下來求我,也彆想讓我進這個家門!”
兩個來時還氣勢洶洶的身影,狼狽到一瘸一拐,落水狗一樣的逃了。
璀璨的燈光下,陸斯言目光幽幽,盯著兩人離去的身影。
又在某個隱秘的視線裡,悄無聲息地打量著貼住薑母的大小姐。
這是第一次,大小姐義無反顧,站在了夫人那裡。
飲食習慣變了,性格變了,良心也冒出來了。
簡直不像她。
真是讓人咋舌,又細思極妙的怪異。
幾步外。
顧聿之一雙狐狸眼眯了眯,狹長眼眸黑沉而危險。
耳邊傳來少女撒嬌的細語,他漫不經心地掏出手機,編輯了條消息出去。
屏幕熄掉的瞬間,倒映出一張陰鷙的臉,帶著山雨欲來的怒意。
他現在最見不得蓄意插足彆人婚姻的第三者。
要不是怕衝撞了婚期不吉利。
他真想弄死這對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