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亂七八糟的鬼動靜?
薑梔枝屏住了呼吸,頭發都快豎起來了。
涼涼的呼吸掃在她後頸,伴隨著那種幽暗而黏膩的視線,薑梔枝腿都開始發軟,
“陸、陸斯言……”
她的聲音磕磕絆絆,終於在某個瞬間鼓起勇氣,轉身朝後看去。
昏暗的房間內,光景隨著視線化成一道殘影。
一隻手臂適時伸了過來。
大概是想扶她,但薑梔枝太過慌亂,被對方的動作擋得踉蹌一下,身體不自覺的往前倒去。
然後“啪嘰”一聲,趴在了一塊緊實滾燙的皮膚上。
大片的冷白皮膚上,有一抹惹眼的粉。
被水跡潤澤,泛著未乾的潮濕。
直直的對著她的眼睛。
薑梔枝瞳孔放大,睫羽迅速顫動幾次。
臉頰騰一下燒起來了。
薑梔枝迅速站好,對上了陸斯言的視線。
昏暗的房間裡,陸斯言就這樣垂著眼睛看她。
長直羽睫落在眼下,在眼下打出密密的陰翳。
他的眼珠很黑,動也不動,就這樣靜靜的盯著她,過分漂亮的臉龐因為不說話而浮現某種清冷,像是被欺負過很多次還任勞任怨的高冷學霸。
薑梔枝耳朵滾熱,臉也滾熱。
她覺得今天的自己簡直像個流氓。
往對方身上潑水,答應了對方不轉頭,卻又忽然轉過身來往人身上趴。
都怪陸斯言,明明人在這裡,卻不回答她。
薑梔枝理不直氣也壯,開始倒打一耙,
“為什麼不理我?”
“陸斯言,你不知道我害怕嗎?”
靜謐的空間中,陸斯言低低地“嗯”了一聲,幫她理順了潮濕的發絲,
“我以為你在故意逗我。”
“抱歉,大小姐,我的腦袋確實有些沉,沒有反應過來。”
掌心下的溫度有些過分的熱,薑梔枝忽然抬起手來,再次摸了摸他的額頭,
“陸斯言,你什麼時候發燒的?”
“什麼時候發燒的?”
陸斯言聲音很低,重複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吐字不清的模糊,但是很快,他就輕輕的牽動唇角笑了笑,
“大概是昨天晚上吧。”
“昨天晚上就發燒了?一直燒到現在?”
麵前很好騙的大小姐睜圓了眼睛,著急忙慌的朝他伸出手,去剝他身上的衣服,
“陸斯言,你長了嘴巴不會講話嗎?”
“生病了也不說,發燒了也不講,晚上跪浴室睡地板,白天還要在生病的情況下幫我打架……”
她小小聲聲的嘟囔著,越嘟囔越心虛,似乎是有些懊惱,
“我可真不是個人啊……”
陸斯言也不反駁,隻是在昏沉沉的房間中,用隱秘而赤裸的視線掃視著正在剝他衣服的大小姐。
沒有嫌棄他的傷疤醜。
沒有罵他臟。
依舊是那張粉團子一樣金嬌玉養的嬌縱臉蛋。
可是那張過分漂亮的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鄙夷。
她在擔心他。
像八年前那個冬天的初見。
她那麼漂亮那麼乾淨,高貴到一塵不染,明亮到恍若皎皎月光,卻毫不嫌棄的握住了他的手。
小臉板的緊緊的,一邊小聲嘟囔,一邊幫他塗著凍瘡膏。
陸斯言忘了當時的自己是如何麵目可憎。
可他永遠記得,那個時候的他和現在如出一轍——
屏住了呼吸。
貪婪又熱切的望著她。
門外不時有人走過,間或夾雜著嘈雜聲。
可是靜謐的房間裡,陸斯言就這樣一遍遍用赤裸目光掃視著眼前的少女,心中翻湧起無法平息的激蕩。
連喉嚨都開始發乾發澀。
他真下賤。
陸斯言牽了牽唇角,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漆黑的瞳仁很快濕了。
她折磨了他整整六年,無數個夜晚。
被抽打,被虐待,被折磨,餓肚子,被辱罵,跪在雨裡,跟狗爭食……
他被她折磨了整整六年。
可如今,她不過是對他流露出一丁點的好。
他就想儘棄前嫌。
甚至想牽著她的指尖,跪倒在她腳下。
纏綿又虔誠地吻她……
“抬手——”
少女細軟聲線響起的瞬間,房門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薑梔枝拽著陸斯言脫掉的衣袖,下意識回頭。
房門被從外推開,明亮的陽光落了進來,照得她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那道黑色身影由模糊至清晰,在往上是顧聿之冷峭的臉。
薑梔枝瞳孔震驚,迅速鬆開了陸斯言。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陸斯言的襯衫被她扒掉了一半,如今正衣衫不整地掛在身上,半邊身子都是光著的。
顧聿之的聲音從陽光中傳來,像是數九隆冬中銳利的冰柱,冷得要死,
“這麼巧?”
“我來的時間不合適,是嗎?”
薑梔枝這會兒有理也說不清了,連聲音也乾乾巴巴,
“那個……陸斯言生病了,他在發燒——”
“是騷得狠。”
顧聿之沉著一張俊臉打斷了她的話,視線越過薑梔枝,恨不得掐死陸斯言,
“當著我的麵勾引我未婚妻,我是死的嗎?”
房門被“啪”地一聲關上。
室內再次恢複了一片漆黑,可顧聿之人高馬大,存在感太強,整個房間顯得更狹小了。
顧聿之抬手將薑梔枝拉到自己身後,一張銳利的臉龐充斥著某種不悅,直勾勾的盯著陸斯言,
“小雜碎,你要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