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寶被錢老先生看過之後,身體情況也漸漸穩定下來,性子也乖巧得很,從來不鬨人。就是小嘴隨了媽,米湯她不喝,衝的奶粉裡麵沒有加蜂蜜,就必須得加糖,不然不肯喝。她哭也不跟大寶一樣,扯開喉嚨使勁蹬腿使勁嚎,就細軟地哼哼。從小就拿捏讓人心軟的手段。傅璟佑溺愛二寶溺愛得不像話,每天料理完大人,都是哄著這個小的。家裡奶粉、麥乳精、紅糖、白糖從來不斷。抽出功夫了,他還要去山裡晃一晃。去過十次,總能有一次帶回從前陸淼稀罕的小掛蜜。他心思活絡,也會想法子。回來找了幾塊木板釘成小箱,往裡撒了一些紅糖,又抹了一些蜂蜜,就給放在山裡石頭縫隙的隱蔽地方。隔一陣子再去看,裡麵還真就傳出了蜜蜂的“嗡嗡”聲。有蜂群在裡頭歇腳搭窩兒了。事後傅璟佑如法炮製,又釘了幾個小箱分散放出去。後頭隔著時間去看,五個箱子裡有三個裡麵是有蜂群的,算是意外之喜。年前入冬時,幾個蜂箱陸續收獲了滿滿的兩罐百花蜜。如果不是因為蜜蜂過冬需要足量的食物,傅璟佑在蜂箱裡留了預留,不然還能再多收一罐回來。兩罐蜂蜜也夠二寶吃了。不僅夠二寶吃,給陸淼燉雪和銀耳時,也能添進去幾勺。時間推移,天越來越冷。陸淼皮膚上的冷青色已經漸漸褪去,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可手腳不像以前那樣冰涼了。可饒是如此,她依舊沒有要醒來的意思。傅璟佑仿佛接受了所有,已經習以為常。他體諒陸淼的難處。知道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不易。他不求她在短暫的時間裡蘇醒過來,隻求她身體穩定,不再惡化下去。慢慢來……以後能用的藥會越來越多……希望也會越來越大。會好的。“會好的是不是?”傅璟佑抱著二寶坐在床邊親了親。“是不是呀?夏夏。”二寶看著他咯咯笑,黑黝黝的眼睛和陸淼如出一轍。水汪汪的,漂亮得像是浸進水中的黑玉。傅璟佑本來心情如常,看著這雙水汪汪稚嫩含笑的眼睛,鼻頭一酸,心頭又沉重下來。他把二寶放在陸淼身側,搬著涼椅去後院。外麵太陽正好,他想讓陸淼曬曬太陽。傅璟佑回來抱了被子去後院鋪,想著馬上就要過年了,就跟唐梅說:“馬上就要過年了,姨媽不回去看看嗎?爸那邊也一個人。”唐梅埋頭做飯:“我走了這邊怎麼辦?你料得過來?”“能料理得過來。”“你能料理什麼?大寶哭了怎麼辦?”“我哄。”“二寶哭了呢?”“一樣哄。”“那一起哭了呢?”“……”傅璟佑短暫靜默,說:“先哄二寶。”“……”唐梅不說話。傅璟佑在涼椅上鋪好被子,旋過身來說:“大寶瓷實。”他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唐梅“噔”的一下把菜刀釘在案板上:“瓷實就任他哭了?”傅璟佑心裡思忖,大寶是個小子,長得也瓷實。跟二寶先天不足差上許多,哭一哭沒事。可見唐梅擺出臉色,他識趣沒再吭聲。唐梅說:“先這樣吧,你爸又不是七老八十,那麼大個人了,還不會料理自己了?”傅璟佑悶悶“嗯”了一聲,上前屋抱來陸淼,小心翼翼放在涼椅上。他拿來被子給陸淼蓋好、掖好,又去房裡搬來村裡借來的閒置老式嬰兒搖床。把大寶二寶放進去蓋好,遮住小臉不讓太陽晃到他們眼睛。傅璟佑搬著小馬紮,就坐在搖床和涼椅之間。唐梅說燉的鴿子湯好了,他又起身去盛,給陸淼下巴處墊了毛巾,他小口吹涼喂給陸淼。喂了一碗下去,瓷盅還剩一些。二寶總是比哥哥瘦,傅璟佑就說喂給二寶喝。唐梅不讓他喂:“剛出生小孩都是純陽體,鴿子是陽物,她喝了要上火……你把剩下的喝了就是了,順帶把裡麵燉的肉和紅棗都吃了。”傅璟佑搖頭:“你吃吧姨媽。”唐梅也搖頭;“我最近也上火,你吃吧。”哪有什麼上火不上火的。這話等同於父母輩口中的“我不愛吃”。“前陣子新孵出來的小鴿子馬上也要出籠了,家裡鴿子會越來越多。”傅璟佑悶悶道:“一隻鴿子不值當什麼,刨去給淼淼的,想吃了也隨時能殺,管夠,你不用總是省這個省那個的。”“嗯。”……有唐梅幫忙在家料理,傅璟佑漸漸恢複往常,逐漸在生產隊裡活躍起來,一起參與集體上下工。時間繼續推進。年關將至,又是一年分工分、分口糧,外帶殺豬分肉的時候。今年是最後一年殺集體豬,往後就是個人養殖了。傅璟佑被喊著去打穀場幫忙。本來是個喜慶事,今年卻出了點意外,回來時在賀家那邊吵了起來。吵得厲害,連帶賀家那邊的大桌子都被掀翻了。起因還是去年那一壺油的事兒。今年賀家自留地種的油菜籽都攢下了,年底沒榨油。賀家去年榨過油,顧日常吃用是夠的,就是不能跟去年一樣,炸年貨圓子什麼的。家裡分了肉,陳桂芬尋思不用騰肉出去炸圓子,就打算做點臘肉。臘肉好吃,也耐放,來年可以慢慢吃。傅璟佑分了肉,過來送東西。陳桂芬問他,要不要給他一起做點。這話讓大嫂趙蘭香聽見了,免不了要多想。“肉又不是油,一壺油夠吃大半年,這肥花足的肉一年到頭也搶不到兩回。”趙蘭香站在院裡陰陽怪氣:“娘,你要是吃夠了不想吃,你兒子、孫女可還沒吃夠呢!”這是說陳桂芬這個做婆婆的心偏,家裡的油和肉都僅這一個外姓的了。傅璟佑又不傻,這麼淺顯的意思還聽不出來。他分了有肉,就算是做臘肉,也是用他分的肉。難不成還能占了賀家,占了她的份例?陳桂芬不虞掃了趙蘭香一眼。年邊傅璟佑不想多生事端,就道:“嬸子,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回家做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