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崩是了解戰士心理的。
打從這些戰士剛入伍開始，就幾乎沒抽過煙，尤其是像他們這種精英狙擊手，各種規章條例更是管得極其嚴苛。
大多數人都有煙癮，奈何隊裡的規矩擺在那裡，再怎麼難受也得彆著，不準東搞西搞，日子一久，大家甚至都忘記了還會抽煙這件事情。
不過，隨著每一條煙分發到這些戰士的手中後，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抹愁容。
死前一根煙，快活似神仙。
無數電影中都出現過類似的經典場麵。
而當他們看到香煙的時候，也都明白了自己的命運走向，是死亡。
在七號山的一個狙擊點位上，一名老兵看了一眼麵前的黃金葉牌香煙，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五十塊一包，值了。”
“老子這輩子還沒抽過五十塊一包的煙，沒想到死之前，還有這種好福氣。”
說著，他迫不及待地將香煙拆掉，抽出一根之後，叼在嘴角，用配發的打火機輕輕點燃。
隨著一縷青煙從口中飄出，消散在狙擊槍前。
老兵的臉上，露出了享受的表情來。
嘶……
真爽！
當大腦出現了一瞬間的眩暈感後，什麼恐懼，什麼緊張，都沒了。
那一刻的大腦是空白的，意識是放鬆的，就和喝酒微醺的感覺一樣，做什麼都是快樂的，激動的，鬆懈的。
他點了點煙灰，對著旁邊的年輕仔說道：“抽完記得掐滅再丟下去，彆等會把整座山都給點燃了。”
說罷，他又抽了一口，心想，這一整條煙給自己，怕是兩三天就全都抽乾淨了。
可等了一會兒，還沒聽到旁邊的年輕仔回話，他就皺起了眉頭。
以前這個年輕仔可是出了名的話癆，隻要一出任務，那張嘴就跟機關槍一樣叭叭叭的。
怎麼今天卻這麼安靜？
他扭頭一看，隻瞧見這年輕仔正對著整條煙發呆。
“怎麼了？”
老兵問到。
年輕仔咽了咽口水：“老哥，你說，我們會死的是嗎？”
老兵冷哼一聲：“怕死當初就不要選擇進入這個軍團，那時候選拔的時候你就應該退出的，到了這種時候說這種話，咋滴，你害怕了？”
“我可提前跟你說好，老子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逃兵。”
年輕仔撇了撇嘴：“誰知道敵人是吸血鬼啊。”
“你又不是沒看到那幫電影電視劇裡的吸血鬼，一個個強得不像話。”
“我們……手裡的子彈，真能打死他們嗎？”
年輕仔不禁對自己手中的狙擊槍產生了懷疑。
可剛說完。
回應他的就是老兵的一耳光。
他捂著腦袋：“你乾嘛？”
老兵教訓道：“身為一名戰士，最忌諱的就是對自己的隊友進行質疑，你手裡的槍，也是你的隊友，是最親近的隊友，是生死相依的隊友，如果你連你的槍都無法信任，我勸你那把槍趕緊把自己給槍斃了，少給我們添亂，省得到時候老子還得給你收屍。”
似是被這一巴掌拍得腦瓜子疼，年輕仔的眼角，落下了一滴淚水。
“老子什麼時候說過要當逃兵了，老子不質疑了還不行嗎？老子隻是在想，這麼好的香煙，我老爹這輩子都沒抽過。”
“他就是在家裡種田的，一輩子吃吃喝喝節節省省，就為了攢那麼一點棺材本，啥好東西他都沒有享受過，我……我就是……”
“行了！”老兵拍了拍他的腦袋：“一個帶下夥子，哭哭唧唧的，像什麼樣子？”
“你有老爹，我沒有嗎？來到這裡的人，哪個不是爹生娘養的，既然決定把生命上交給國家，那就做好化作骨灰的準備，我們背後的國家，會幫我們照顧好我們的親人。”
“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這一點。”
“要是你想把這條煙帶回去，那就收好了，活著回去。”
“聽見沒有？”
老兵的年齡要長年輕仔幾歲，話裡話外都是對這孩子的關懷，看到這孩子的模樣，他又想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何曾不是如此多愁善感呢。
每一次出任務，他也都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過著過著，已經忘記自己的命，還活著了。
“香煙是個好東西，胡思亂想的時候，就抽一根，你就什麼都想不了了。”
“知道嗎？”
老兵安慰道。
年輕仔嘀咕道：“可是我不會抽煙。”
“我教你！”
說著，老兵抽出一根遞過去：“張嘴，叼在嘴角。”
“哦哦。”年輕仔咬住過濾嘴，胡亂不清地問道：“然後呢？”
老兵說道：“等我打火的時候，你就吸氣，把這煙吸進肺裡麵。”
“吸煙吸煙不就是這麼吸的嗎？”
“媽的，一個老爺們，吸煙都不會，這麼好的煙白白發給你了，窩囊廢。”
嘴裡罵著，老兵手裡的打火機還是遞了過去。
年輕仔嘿嘿一笑：“這我知道，我是不是得拿手掌擋著。”
“你特麼不是廢話。”
老兵氣笑了。
年輕仔點點頭，那手掌擋住遞過來的打火機，把腦袋湊了過去。
“啪！”
火焰引燃了香煙一頭。
這時候，年輕仔用力一吸，刺鼻的香煙頓時順著他的喉嚨流入他的肺腑中。
嗓子猶如被火焰灼燒了一般，變得乾澀而發苦。
一時間不適應，年輕仔猛地咳嗽好幾聲，連帶著吸進去的煙都給咳了出來。
一邊咳，嘴裡一邊噴煙，這一幕頓時把老兵給都笑了。
他連連鼓掌：“好小子，你真是好樣的，你是真不會抽煙啊，誰跟你一樣一下子吸這麼多。”
“煙這玩意兒你要慢慢抽，細細品，吸一口，等一會兒，等那個味道慢慢上頭，有一點眩暈感的時候，再抽慢一點，慢慢來，曉得不？”
“……”
年輕仔左搖右晃的，眼珠子溜溜地轉，搖頭晃腦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呆瓜。
他苦笑一聲：“好暈啊，老哥。”
“暈就對了，爽不爽？”老兵沾沾自喜。
這是因為，這個世界上因為他，又多了一個給國防交稅的人才。
想當初，自己也不會吸煙，被一個老大哥帶著學會抽煙之後，天天抽，剛開始還有點罪惡感，後來那老大哥說，你抽的每一根煙，都會給隊伍的裝備添一顆子彈。
自那之後，罪惡感消失，變成了煙不離手，酒不離口，從此沉淪，立誓當個好人。
年輕仔品味了一番之後，眩暈感漸漸消失，他又抽了一口之後，閉上雙眼。
“爽……”
感受到了快感。
哦。
一下子打開了新世界。
原來，抽煙這麼快樂？
老兵笑了笑：“爽就對了，都到了人生的最後一戰，不讓自己爽一點，難道讓彆人爽嗎？”
“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你看看，這群山秀麗，如此美景，來一根煙，再來一口酒，咱們活得豈不是像個神仙？”
年輕仔歎了口氣：“可惜沒有酒，我會喝酒，喝酒爽，酒吧裡組局喝酒之後，可以吃嘴子。”
“他奶奶的！”
老兵氣不過，上去又是一巴掌。
“你們這幫小年輕，現在玩得真花啊，還吃嘴子，吃巴掌要不要？”
“不要，不要了。”
兩人打著玩笑，年輕仔抽著煙，望著遠方：“你說，咱們都會活著吧！”
老兵點點頭：“有時候，死亡，也是一種活著的方式，我們的骨灰，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一部分。”
“哇，好有道理。”
“老哥，要是我們死了，埋在一起吧！”
“老子不想跟你吃嘴子。”
“老哥，我可以帶你去吃嘴子。”
“那還是可以的。”
“準備戰鬥了，年輕仔。”
“準備戰鬥了，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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