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
不相信？
這些並不重要，關聖也思考過這個問題，既然為自己設局的人，都沒有對抗過天道，依舊在天道的掌控中，那自己的局，何嘗不是在天道之內呢？
封儒宮能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自己，關聖十分感激。
所以撇去敵人的關係，他們兩個，真像一對兄弟。
關聖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準備怎麼死？”
封儒宮：“割腕。”
“感受著鮮血隨著生命而流失。”
關聖皺起眉頭：“這種自殺方式，有些折磨了。”
封儒宮：“我想死在我自己的手裡，你的刀很快，不會給我帶來半點痛苦，這樣死，就還是在天道的局中，我在為你破局。”
關聖明白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氣，說道：“謝謝你，你沒必要做到這種程度的。”
封儒宮搖搖頭：“不用道謝，我隻是希望你接下來的路輕鬆一些。”
“不管怎麼說，做哥哥的，總是要為弟弟著想。”
說著，封儒宮從口袋裡拿出一把小刀，對著自己的手腕，輕輕劃了一刀。
瞬間！
鮮血迅速流淌出來。
大動脈的鮮血，總是充滿活力的。
頃刻間，白雪地上，猩紅一片。
風雪忽然驟起，陽光灑在封儒宮的臉上。
關聖看到這一幕，沒有要出手阻攔的意思，此刻心中出現了一抹悲涼。
他低下頭，攥緊拳頭：“還有什麼遺言嗎？”
封儒宮點點頭：“自然是有的。”
“我曾經在想，如果我是個普通人，我會過什麼生活，想來想去，隻有一個答案，我會挑在海邊，買下一棟海景房，每天吹著海風，吃海鮮，來一碗麵條，打開電腦遊戲，從早打到晚，然後在音樂中安然睡去。”
“我想過，全球旅遊，去看最美麗的風景，在高處留下合影，證明我的足跡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過。”
“我死後，這片風雪會掩埋我，你不用幫我收屍，這算是我的一點小請求。”
“最後，如果以後，你再次遇見了封無疾和神媧，請幫我帶一句話。”
鮮血，越流越多，染紅了封儒宮的雙腿，他向後一躺，麵色漸漸慘白起來，雙眼的眼神，不再是憂鬱，轉而是喜悅，是釋然，是興奮，是平靜。
“這輩子，能被他們收養，是我的幸運，我不恨他們把我當成了利用工具，也希望，他們不要恨我這個養子，在最後的時刻，做出了一些叛逆的行為來。”
“我是一個好孩子。”
“我記得住所有人對我的好。”
“我會彙報每一個人。”
“死後，如果能夠進入天堂，我會祝福每個人，都能過上幸福的明天！”
“……”
關聖緩緩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鮮血，朝著來時的路走去。
封儒宮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溫柔地喊道：“再見了，老弟！”
關聖嘴角忽而出現一抹淚光，他抬起手指，輕輕擦拭掉。
“再見了！”
“老哥！”
聽到這稱呼，封儒宮露出一抹陽光的微笑，輕輕鬆了口氣，沒有遺憾地閉上雙眼，靈魂跟隨鮮血，隨生命而死去。
——
——
誰也沒想到，封儒宮最後的結局是以這種方式結束的。
可若是放在世俗當中，卻再正常不過。
患上了這種精神類疾病。
自殺，是常見的行為。
幸運的是，封儒宮可以做到自殺這一點。
然而，神無痛卻做不到！
在關聖消失之後，懸崖之上，兩道身影出現。
神無痛負手而立，凝視著封無疾的屍體，那白雪夾雜著鮮紅一片，宛若一幅絕世畫作。
神無痛沉默不語了許久，任憑冷風吹著自己的麵龐，他冷哼一聲：“你小子，倒是比我幸運啊。”
“走得這麼輕鬆，還聊了一場天，打都不用打。”
“嘖嘖嘖，要是我有你的覺悟，也不用活到今天了。”
安魂鬼撇了撇嘴：“呦嗬，羨慕了？”
神無痛點點頭，沒有隱瞞：“當然是羨慕的，這種死亡方式，能夠由自我決定，誰都很羨慕。”
“說起來，封儒宮，也算是可憐的，若書生活在普通的神宗裡，他會成長為一名絕世天驕。”
“什麼漩渦佐影。”
“什麼厄爾特森。”
“什麼漩渦美櫻。”
“都不是他的對手。”
“隻是可憐的是，這樣的天才，卻被封無疾和神媧這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給帶走了。”
“其實曾經的某一刻，我甚至有個心思要把這家夥收入囊中，作為下一任執法者培養。”
“可惜，他的想法，比我還要多。”
“……”
神無痛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他轉過身，望著群山，仰望天空。
兩人，全都是修煉肉體的武者。
兩人的天賦，何其相似。
說起來，和神無痛經曆相近的人，並不是關聖，而是封儒宮。
就連患上的精神病，都是同一種。
這一刻，看著封儒宮死去，神無痛好像覺得自己是在看著曾經的自己死去，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悲涼。
安魂鬼沉聲說道：“即將開始了。”
“準備好了嗎？”
“尊敬的神無痛大人？”
神無痛攥緊拳頭：“巨神氏族，吸血氏族，看來是要勾結在一起了。”
安魂鬼回答道：“那邊傳來消息，修斯牧已經進入了鸚鵡國，已經和女教皇在接觸了。”
“需要派人，先收拾掉巨神氏族嗎？”
神無痛擺擺手，淡淡道：“放長線，釣大魚，長線還沒放完，彆著急，要……慢慢來！”
“知道嗎？”
安魂鬼：“我有點好奇，我的好徒弟給我準備的棺材是什麼樣子的？”
神無痛白了一眼：“你個老不死的，成心膈應我是嗎？”
“……”
“咳咳！”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還留有最後一點氣息的封儒宮，用儘全力，咳嗽一聲，然後說道：“喂……”
他聲音虛弱到了極點：“我還沒死全呢……”
神無痛哈哈大笑：“這麼慘的嗎？”
“小老弟！”
他轉過身，看著封儒宮：“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封儒宮雙眼睜開一條縫，淡淡道：“就算沒什麼想說的，我也得組織一下語言憋出兩個字來，不然對不起我自己。”
“我想想，嗯！”
“我想說的是，下手輕點，我弟弟，怕疼。”
“要是遇見了封無疾和神媧，也下手輕點，他們也怕疼。”
“最後……我也怕疼！”
神無痛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走到封儒宮身邊：“剛剛聽說，你想去海邊生活，反正還沒死透，想再看一眼大海嗎？”
“可以嗎？”
“當然！”
神無痛點點頭，伸手抓住封儒宮的臂膀，腳步一晃，衝入雲霄當中。
安魂鬼歎了口氣：“這兩個家夥，真是瘋狂啊。”
這是病友對病友的仁慈。
神無痛踏雲而行，轉瞬間，消失在千裡之外，他們來到冰城極北處的大海，這裡一片湛藍，春暖花開，綠葉環繞，候鳥飛翔，到處充斥著生機勃勃的氣息。
封儒宮靠在神無痛臂膀上，儘力將這篇風景，收進視線中，記在心裡。
“真美啊……”
神無痛沒了笑容，眼中也有許多淚水：“是啊，這裡，真美啊。”
“病友，要上路了嗎？”
封儒宮慘淡地笑了笑：“應該還有二十秒的時間。”
“神無痛，作為病友，我想對你說。”
“這個世界非常美好。”
“如果我們一生都無拘無束，天道，總會來管我們。”
“但，即便是萬鈞雷霆劈在身上，還是請你不要忘記……”
“生來何其幸……運……”
“死也何其有……懼……”
“你的病，比我嚴重太多了……”
“所以請你……永遠……永遠……不要對這個世界失望……”
“神無痛，你要活得……有希……望……”
說完最後一個字。
封儒宮徹底閉上了雙眼。
神無痛繃不住地五官扭曲在一起，眼淚狂飆。
“病友……”
“一路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