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貞觀六年,五月初二,子時,善和坊,崔府後院書房。
吏部左侍郎--崔秀,身著一件素色長袍,頭上彆著一根造型古樸的玉簪。
他眉頭微皺,背負著雙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
突然院子裡傳來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
崔秀停下腳步,猛地轉過身去,卻見一名身姿婀娜,杏眼桃腮,明眸皓齒的紅裙女子,邁著輕盈的步伐,嫋嫋婷婷地走進了進來。
在其身後,還跟著兩名容貌出眾,身材窈窕的侍女。
“妾身拜見阿郎。”
崔秀擠出一絲笑容,上前兩步,關切道:
“鸞兒,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說著,崔秀作勢便去抓來人,細膩光滑的柔荑。
趙紅鸞露出一抹淺笑,微微側身,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崔秀伸過來的鹹豬手,旋即,指著身後侍女手裡的托盤,笑靨如花道:
“妾身聽聞阿郎還未入睡,便去後廚親自熬了一碗雞湯。”
言罷,趙紅鸞將托盤捧起,端到了崔秀麵前,微笑道:
“來,阿郎,趁熱喝一點...”
崔秀看著趙紅鸞那張溫婉含笑,國色天香的臉龐,心底剛剛升起的不快,轉瞬間便消失一空。
他輕輕一笑,接過托盤中的雞湯,卻沒有立即飲用,而是目光柔和地注視著趙紅鸞,輕聲道:
“鸞兒有心了,隻是如此深夜,你該多休息才是。”
趙紅鸞眼波微轉,輕啟朱唇,聲音如絲線般細膩。
“阿郎為家族操勞,妾身理應儘一份心力。況且,這雞湯不僅能給阿郎補身子,更有我對阿郎的一片情意。”
說罷,她似是不經意地望向窗外,夜色深沉,月光被雲層遮掩,透出幾分不祥的預感。
[也不知道兄長,今晚會不會遇到危險,早知道是這樣,當初就不該讓兄長卷進來。]
崔秀並未留意到趙紅鸞眼裡,那一閃而逝的擔憂,仍舊沉浸在趙紅鸞對自己的深情當中,難以自拔。
他掀開湯碗的蓋子,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讓人心神一振。
崔秀輕啜一口,溫暖的湯液滑入喉間,暖意融融,似乎連日來的疲憊都隨之減輕了幾分。
他讚許地點點頭,眼中流露出真摯的感激。
“這湯確實美味,鸞兒的手藝越發精湛了。”
趙紅鸞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微笑,仿佛所有的辛勞在這一刻都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她輕聲道:
“隻要阿郎喜歡,便是妾身最大的滿足。”
言罷,又輕輕整理了一下崔秀略顯淩亂的衣襟,動作中滿是溫柔與關懷。
兩人之間的氛圍溫馨而又微妙,然而這份寧靜並未持續太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不多時,一名管家裝扮的人,神色慌張地闖進了書房,跪倒在地,氣喘籲籲道:
“阿郎,阿郎,趙管事從渭水糧倉回來了。”
崔秀聞言,猛然從椅子上站起身,手中的雞湯灑了一身,卻渾然不知。
“趙管事怎會這時歸來?莫不是出了什麼狀況?”
趙紅鸞聞言,心下一緊,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來人,杏眸中滿是擔憂之色。
管家咽了咽口水,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地回答:
“回阿郎,趙管事帶傷而歸,說...說是糧倉遭了匪徒襲擊,雖已擊退敵襲,但南倉損失慘重。”
“而且...而且...”
崔秀聞言,心弦緊繃,一種不祥的預感在他心頭蔓延。
“而且什麼?說!”
崔秀的語氣中透露出難以置信與焦慮。
“趙管事說,八郎他為了保護族中產業,不被賊人破壞,身先士卒,率領扈從拚死抵抗,最終力竭身亡。”
管家的聲音細若蚊蚋,卻如同驚雷一般在崔秀耳邊炸響。
崔秀身形一震,手中的湯碗終是未能拿穩,啪的一聲摔碎在地,湯水四濺,如同他此刻心情的碎片。
他右手顫抖地指著管家,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你你...你說什麼?八弟...八弟他怎麼了?”
一旁原本強自鎮定的趙紅鸞,在聽到這則消息後,瞳孔猛地一縮,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頰,瞬間血色儘褪。
管家低著頭,將剛才的話,又重新講了一遍。
崔秀的麵色瞬間變得煞白,震驚與難以置信交織在他臉上,仿佛一尊驟然凝固的雕像。
他踉蹌後退一步,緊咬牙關,試圖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噩耗。
崔家八郎--崔元德,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卻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也是唯一的弟弟。
如今卻驟然身隕,如何不讓他心痛如絞?
“立刻,帶我去見趙管事!”
崔秀的聲音低沉而堅決,其中蘊含的悲憤與怒意幾乎凝實可觸。
管家連忙應聲,起身領路,三人匆匆穿過曲折的走廊,向著府邸前院的會客廳走去。
夜風中,燈火搖曳,似乎連這往常平靜的夜晚,也感受到了崔府的動蕩與哀傷。
會客廳內,趙文和垂手而立,臉色蒼白,身上不僅滿是灰塵,而且胳膊和腿上,都纏滿了帶血的布條。
見到崔秀進來,他連忙躬身行禮,卻被崔秀一把扶住。
“文和,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仔細與我說來,八弟到底是怎麼死的?”
崔秀的聲音雖然儘力保持平穩,但其中的顫抖,還是泄露了他內心的波瀾。
趙文和深吸一口氣,抬眸看了一眼會客內的丫鬟侍女,以及站在崔秀身後的管家和趙紅鸞,有些欲言又止。
崔秀見狀,眉頭一皺,揮了揮手,道:
“你們都出去。”
“喏。”
很快,會客廳裡便隻剩下了崔秀、趙文和、趙紅鸞三人。
直到此時,趙文和才毫無顧忌地講起了今晚,糧倉遇襲的整個經過。
趙文和的聲音低沉,字字清晰,將今夜糧倉外發生的激烈衝突,長孫府死士遭受重創,以及糧倉後來遭人偷襲,崔元德遇害,糧倉被點燃一事,緩緩鋪陳於崔秀麵前。
他的敘述中,既有對敵人狡猾布局的憤慨,也不乏對崔元德不幸遇害的痛惜。
崔秀聽完,臉色陰沉,悲憤交加,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而不自知。
“長孫老賊,一定是他,隻有他才會想出這麼陰損的招式...”
崔秀雙目赤紅,聲音泣血,語氣中的憤怒與悲傷,幾乎能凝成實質。
他猛地站起來,來回踱步,似乎在尋找一個可以發泄情緒的出口。
“我博陵崔氏--崔秀,在此立誓,此生與長孫氏不死不休,定要讓長孫一族給元德陪葬!”
崔秀麵容扭曲,如同一隻受了傷的猛獸,低聲嘶吼,字字悲憤,聲聲泣血。
“若違此誓,天地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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