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2章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為娘就不活了。
午時三刻,仁安醫院,住院部。
孫思邈的大弟子劉長庚,親自領著十餘人,來到了一座矮小的院落門前。
門口的矮牆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麵用黑色的筆墨,勾勒出了三個阿拉伯數字032。
劉長庚駐足轉頭望向身後的眾人,正色道:
“患者今早剛醒,身體還有些虛弱,不宜長時間見客,還請諸位不要過多逗留。”
長孫無忌朝劉長庚拱了拱手,感激道:
“多謝大先生提醒,有勞了。”
劉長庚輕輕點頭,泰然自若道:
“地方已經帶到,兩位國公若沒有其他吩咐,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長孫無忌和高士廉聞言,連忙側開身,微微欠身道:
“大先生請自便。”
劉長庚朝眾人拱了拱手,旋即大步離去。
長孫無忌看了一眼左右,緩緩道:
“舅舅、夫人,咱們進去吧。”
言罷,長孫無忌便領著高士廉和夫人繆氏,大步走進了32號“病房”。
剛進院子,長孫無忌的正妻繆氏的眼眶就紅了,哪怕在來的路上早有心理準備,但當她親眼看到這座青磚綠瓦,僅有三間屋子的院落時,心裡還是有些反酸。
宅院的環境,對於一般的窮苦百姓,已經算是很好了,可對於長孫家這樣的豪門大戶而言,連下人住的院子都不如。
此時,居中的房屋內,陽光透過紙窗的縫隙,斑駁地灑在乾淨卻略顯簡陋的房間內。
屋內,一張普通的木床,占據了小半的空間,床上躺著的,正是長孫無忌的嫡次子長孫浚。
此時的他麵色蒼白,眉頭微蹙,身上披著一件寬大的衣衫,裸露在手腕上裹著白色的紗布。
長孫無忌與高士廉交換了一個眼神,步伐沉重地邁進屋內。
室內空氣仿佛凝固,隻聽得到細微的腳步聲回響。
長孫浚聽到門口的腳步聲,艱難地轉過頭,當看清來人時,他本能地掀開身上的被子,掙紮著便要起身。
“不孝子見過父親大人,舅公...”
“彆動,快躺下...”
高士廉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按在長孫浚的肩頭,輕聲說道,語氣中還帶著一絲責備。
長孫浚眼裡閃過一絲愧疚,他抿了抿嘴唇,還想再說些什麼。
就在這時,長孫無忌輕歎一聲,走到床邊,望向長孫浚的眼神裡滿是疼惜與歉疚。
“浚兒,你現在有傷在上,不必行禮,最重要的便是把身體養好。”
長孫浚聞言,眼中閃過感激之色,終是順從地躺回床上,目光卻未曾離開半分。
“是孩兒一時不察,未能保護好自身,令家族蒙羞了,待到孩兒傷愈,孩兒一定立即前往祠堂領罰。”
高士廉聞言緩緩搖頭,他臉色一肅,正色道:
“浚兒,你彆多想,這次不是你的錯,反倒是你父親和舅公,沒有儘到應有的責任,沒能保護好你。”
長孫浚聞言神色稍緩,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舅公,您千萬彆這麼說。若非父親大人昨日臨時為我,換了一批扈從,我可能堅持不到馳援人馬的到來,說不定早就一命嗚呼了。”
說到這裡,長孫浚停頓了一下,繼續道:
“父親大人,舅公,有一件事,孩兒覺得很有必要現在跟你們稟告一下。”
長孫無忌和高士廉對視一眼,眼裡皆有些疑惑。
“什麼事?”
長孫無忌開口無奈地說道。
長孫浚想了想,整理一下語言,緩緩開口道:
“孩兒今天醒來之後,將近期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之後,我發現自己近日來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我想,昨天的刺殺,可能不是為了報複我,而是為了對付咱們整個家族。”
說到這裡,長孫浚停頓了一下,神色擔憂地望向長孫無忌,輕聲道:
“所以,父親大人,您最近出門,多加小心,以防不測。”
“為父知道了。浚兒,你這些天好好養傷,其他的不用多想。”
長孫無忌凝視著兒子,眼神中既有欣慰,也有歉疚。他輕拍長孫浚的手背,溫聲道:
“對了,你母親也來了,為夫讓她進來,你們母子好好敘敘話。”
長孫浚聞言眼眸一亮,輕嗯了一聲。
長孫無忌與高士廉對視一眼,兩人緩緩起身。
出門前,長孫無忌回頭說了一句:“注意分寸,彆讓你母親擔心。”便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很快,門口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接著繆氏紅著眼眶,走到了長孫浚的床邊坐下。
“浚兒,你現在感覺如何?身上是不是很疼?”
繆氏的聲音柔和中帶著幾分焦慮,她緊握著長孫浚的手,仿佛這樣能傳遞給她兒子更多的力量。
長孫浚微微搖頭,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輕聲安慰道:
“多謝母親掛心,孩兒傷得並不重,醫院的醫師說,隻要留下來觀察幾日,便可出院了。”
繆氏雙眼定定地望著長孫浚蒼白的臉龐,見片刻功夫,長孫浚的額間便溢出了冷汗。
原本在眼裡打轉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兩行清淚順著繆氏的臉頰滑落,滴在了長孫浚的病床上。
病床上的長孫浚見狀,輕輕地伸出手,想要拭去母親頰邊的淚水,聲音雖弱,卻透著堅定。
“母親大人莫憂,孩兒很快就會康複的,您老莫要哭了,孩兒看著心疼。”
繆氏聞言,顫抖著抓住長孫浚的手,緊緊地握在手裡,哽咽道:
“浚兒,答應為娘千萬不要有事。你大兄如今已經不在了,你若是再有個三長兩短,為娘就不活了。”
長孫浚心頭一緊,感受到母親深沉而無助的愛。
他強忍著疼痛,努力擠出一個寬慰的笑容,聲音雖虛弱,卻異常堅決:
“娘親,您放心,浚兒不會讓您失望的,浚兒定會珍惜自身性命,侍奉您左右。”
“也請母親相信,孩兒的命硬得很,這點小傷,不過是對孩兒意誌的一點磨礪罷了。”
言罷,長孫浚抬起自己的另一隻手,比劃了一個強壯的手勢。
與此同時,宅院門口,一名身著院服的少年,拎著一個藥箱跨過門檻,朗聲道:
“32床,你該換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