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末,尉遲晚檸的馬車上。身著紅色齊胸襦裙,梳著流雲髻的丹陽郡主,雙頰緋紅,唇角上翹,漂亮的鵝蛋臉上,一雙狹長的美眸微微彎起。兩隻裹在白色棉襪中的玉足,踩在地毯上,輕輕搖晃著。由此可見,李仙芝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好。車門旁,青帽微斜,胸脯鼓鼓的圓臉小姑娘,俏臉微紅,正強自鎮定地聽著小迷糊嘴裡那些個虎狼之詞。馬車最裡邊,身著青衫,青絲上彆著秦明同款玉簪的尉遲晚檸,正手捧書卷,一副醉心於書山文海的模樣。可若是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過去的這半刻鐘裡,尉遲晚檸壓根就沒有發動過一頁書冊。手捧書卷的尉遲晚檸,黛眉微蹙,眼角餘光不斷在竊竊私語的“小書童”、“小侍女”,以及身旁眉眼彎彎、心情愉悅的李仙芝臉上掃過。她心裡不禁泛起了嘀咕。俄頃。尉遲晚檸抿了抿紅唇,起身坐到了李仙芝身側,挽住她的胳膊,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問道:“芝姐姐,你昨晚和秦郎有沒有那個?”聽到尉遲晚檸的問話,李仙芝螓首低垂,俏臉隨之漲紅,一雙白皙透亮的小手,輕撚著裙擺,原本晃蕩不羈的小腳,微微拱起縮到了長裙底下。見李仙芝滿臉羞紅,一言不發,尉遲晚檸不由得心頭一緊,心裡突然泛起一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抿了抿唇瓣,抱著李仙芝的胳膊,撒嬌道:“芝姐姐,你昨天可是答應過小妹,要將昨晚的事如實相告的。”那種羞人的事,身為大唐郡主的李仙芝,就算臉皮再厚,也是說不出口的。不過,她也不是不講誠信的人,於是難得聰明了一回的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尉遲晚檸見狀微微一愣,好一會兒才想明白了李仙芝的意思。“昨晚你和郎君,真的那個了?”李仙芝捂著臉再次點頭。尉遲晚檸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一副見了鬼的模樣。少頃,尉遲晚檸哀歎一聲,湊到李仙芝耳邊問道:“芝姐姐,你這會兒還疼不疼?”李仙芝也沒多想,脫口而出道:“昨晚喉嚨挺疼的,不過睡了一覺就好了。”尉遲晚檸聞言沉默了好幾秒。[昨晚那麼激烈嗎?姐姐的嗓子都喊啞了?][郎君不是說要等到明年嗎?若是奴家沒記錯芝姐姐也隻比奴大幾個月吧?][是芝姐姐謊報年齡了?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呢?]尉遲晚檸剛想問問具體細節,卻聽著坐在身旁,右手捂著胸口的李仙芝,又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會兒也就屁股還有些疼,其他的地方還好。”尉遲晚檸:“.....”[果然被姐姐奪了頭籌,哎,終究是錯付了。]......與此同時,秦明的黑色馬車上,人影攢動,幽香滿車。秦府的鶯鶯燕燕,正跪坐在沙發床上,圍攏在秦明和楊梓君身邊,眼神一眨不眨地看著秦明和楊梓君下棋。接連幾日在圍棋一道屢戰屢敗的秦明,今早痛定思痛,決定改變一下策略,換一種打法。他已經深刻意識到了,想要憑借他業餘三段的圍棋水平,拿下楊梓君著實有些困難。於是,秦明今早決定另辟蹊徑,使出五子棋這個後世大殺器,挫一挫楊梓君的威風。故而,一進馬車秦明便向楊梓君發起了挑戰,並簡單說了一下五子棋的規則。對此,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楊梓君,在了解完規則後,便欣然應戰了。馬車內的巳蛇、卯兔等一眾侍女,原本對晦澀難懂的圍棋是並不感冒的,但是她們在聽完五子棋簡單明了的規則後,頓時來了興趣。一個個地全都湊到了秦明和楊梓君身旁,饒有興致地看著。整個車廂,如今也隻有相貌平平,曲線誘人的蕭美娘,對此毫不感冒。她依舊優雅地坐在沙發上,自顧自地翻閱著楊梓君默寫的《白蛇傳》。隨著時間推移,縱橫各十九道的棋盤上,很快便密密麻麻堆滿了黑白棋子。原本臉上滿是風淡雲輕的秦明,也不由地變了臉色。他怎麼也沒想到楊梓君,這麼快就掌握了五子棋的精髓。又接連下了幾手之後,秦明便感覺有些招架不住了。就在秦明打算“退位讓賢”之時,馬車驟然懸停。接著,秦明便聽到了秦大有些顫抖的聲音。“公...公子,您快出來看看吧。”不等秦明回答,車外便傳來了山呼海嘯般的聲音。“我等拜謝秦參軍活命之恩。”“我等拜謝孫真人活命之恩。”“我等拜謝百裡娘子、宋娘子活命之恩。”“......”此時此刻,蘭州城東城門外,人頭攢動。昨天得到消息的蘭州城百姓,在天還未亮之時,便紛紛舉著火把,自發地出了東城門,然後聚集到了道路兩邊,隻為給今日離開的秦府眾人送行。百姓們或提籃攜禮,或懷抱孩童,表情肅穆又飽含感激與不舍。人群中的老者手持拐杖,穩重而莊重;青年們揮舞著雙手,熱血沸騰;婦人們眼含熱淚,懷中的孩子雖然懵懂,卻也在無形中感受到了這份深深的敬仰與不舍。他們肩並肩、腳跟腳,一路延伸至遠方的地平線,形成了一條蜿蜒的人龍,映襯出對秦府眾人的敬愛與留戀。......很快,在一眾百姓殷切的目光中,秦府最前麵的三輛馬車的車門接連打開。從第一輛馬車上走出來的是,身著青衫,頭彆玉簪的秦明;第二輛馬車裡走出來的是,身著道袍,仙風道骨的妙應真人孫思邈;第三輛馬車裡走出來的是,兩名身著襦裙的貌美女子,分彆是藥仙子百裡芷,以及大家閨秀宋慕清。秦府第四輛馬車車門緊閉。尉遲晚檸和李仙芝此時正坐在窗前的沙發上,透過窗簾,默默地打量著城外密密麻麻的百姓。李仙芝捂著小嘴,驚呼道:“天啊!怎麼會有這麼多人?蘭州城的百姓,該不會都到這裡了吧?”尉遲晚檸看著一眼望不到邊的人群,眼神一陣恍惚,她喃喃自語道:“就算不是全部,看上去也得有一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