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頁頁紙張被翻過,秦明的眉頭越皺越緊。旁邊與人交談的程咬金,很快便注意到了秦明的表情變化。於是,他乾咳一聲,指了指秦明所在的方向,說道:“諸位先安靜一下,所有的事,等秦參軍算完賬目再議。”此話一出,無論是以李文瑾為首的文官,還是以程咬金為首的武將,全都停下了交談。所有人齊齊地望向了那道白衣身影。場麵瞬間安靜了下來,一時間衙署正堂內,隻剩下了沙沙的翻書聲。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就在李文瑾按捺不住,想要出言打破這份寧靜時。一直翻書的秦明,卻突然放下冊子,低著頭長歎了一聲。程咬金見狀連忙起身,急切道:“賢侄,咱們的糧草還能堅持多久?”秦明聞言抬起頭,滿臉凝重地答道:“程伯伯,小侄剛剛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城內現在斷糧的百姓,總計四千七百四十五餘戶。”“其中成年男女一萬二千三百餘人。”“老人和孩童三萬五千七百餘人。”“老人和孩童每天的口糧,差不多是一斤,成年人每天的口糧,差不多是兩斤。”“隻憑城內現存的一萬七千石糧草,僅夠三萬守軍和這些百姓維持十五天的生計。”當秦明這一串數字報出後,在場文武全都愣住了。大多數人腦海中,瞬間出現靈魂三問!之前質疑秦明能力的李文瑾,聽到秦明的這一長串數字後,直接就被震驚到了。因為就在昨晚,他連夜讓府衙的賬房計算過,城內斷糧百姓的總人數。剛剛之所以不說,是想看秦明的笑話。而此時,秦明短短時間算出來的人數,居然和衙署數名賬房算了一夜的數,相差無幾。此時的蘭州刺史,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李文瑾在內心羞愧的同時,也在心裡感慨。[天底下居然有如此大才!聖人許他個錄事參軍,真是屈才了啊!][等此間事了,某定要上書陛下,力薦秦參軍來我蘭州任職!]在場能夠保持淡定的,隻有牛進達和程咬金兩人而已。因為早在他們第一次去鋪子領分紅時,就已經見識到了,秦府那些賬房小娘,近乎變態的算學能力。程咬金站在原地,沉思了一會兒,皺眉問道:“若是老夫下令,將守軍原本的一日兩餐,改為一日一餐,這口糧的問題,是不是就能解決了?”秦明搖了搖頭,道:“此事不妥,接下來蘭州城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發生暴亂。而若想快速地鎮壓暴亂,守軍一定要保持足夠的戰鬥力才行。”其實還有一點秦明沒說,那就是若縮減守軍的口糧,那城內的守軍很有可能會嘩變。“末將有一事不明,還請秦參軍不吝賜教。”正在這時,身穿魚鱗甲的蘇定方突然開口問道。“防疫手冊中有言,在大鎖全城的情況下,隻要一戶人家,十五天內無人發病,便可轉移到城外。”“既然如此,城內的糧草不是剛好夠用嗎?”秦明微微頷首,解釋道:“蘇將軍所言不錯。可你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隨著封城的時間越久,斷糧的百姓會越來越多。”“甚至不消十天,城內半數以上的百姓,可能都會斷糧。”“到了那個時候,恐怕一天就要消耗掉幾千石糧食。”“而一旦我們拿不出這些糧食,蘭州城必將大亂。到時候要麼城內大亂,導致天花外溢;要麼百姓被我們鎮壓,屍橫遍野。”秦明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臉色瞬間蒼白。一旁的牛進達打了哆嗦,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年少時,百姓易子而食的畫麵。他連忙走到秦明跟前,抓起秦明的手,雙目赤紅地問道:“賢侄,你可有法子解決這個問題?”不等秦明說話,一旁的程咬金突然扯了扯牛進達的袖口,說道:“進達,賢侄又不是神仙,變不出糧食來的。”說到這裡,程咬金貼在牛進達耳邊,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聞蘭州城東,有一家姓徐的江南糧商,家資豐厚。你一會兒去調兵,咱們去徐家借點糧食回來。”牛進達聞言嘴角抽了抽,轉頭望向程咬金,遲疑道:“知節,這恐怕不妥吧?萬一此事傳回長安。”程咬金斜了牛進達一眼,不悅道:“你有彆的辦法?”牛進達張了張嘴巴,一句話也沒憋出來。程咬金拍了拍牛進達的肩膀,勸慰道:“行了,彆猶豫了,反正又不是第一回乾這事。就算傳回長安,陛下還能砍了我不成?”見程咬金鐵了心,要去打家劫舍,毫無辦法的牛進達,隻能喟然長歎。“你得答應老夫,不能傷人性命。”程咬金重重點頭,哈哈大笑道:“道上的規矩,俺老程門兒清。你放一百個心,俺隻謀財,不害命。”許是突然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了,程咬金乾咳一聲,轉身朝眾人,板著臉說道:“你們彆多想,本總管剛才隻是單純的和牛將軍,回憶了一下,當年在瓦崗時的崢嶸歲月。”能被叫進屋裡的,要麼是軍中的郎將,要麼就是蘭州要員,就沒有一個是傻子。前些天程咬金剛帶人,抄了城內好幾家豪紳的糧倉。這會兒,他們就是用腳趾頭,都能猜出程咬金要去乾什麼。不過話說回來,這法子雖然下作,但也是眼下解決問題最好的法子了。所以,衙署內的眾人,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裝起了聾啞人。當然,有一個人除外,那就是秦明。“程伯伯,既然是借糧,不如小侄陪你們一起去吧,說不定小侄還能幫上什麼忙。”.......筆趣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