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去,隻見滿天星辰,夜風呼嘯,山林瑟瑟,一時半會常小魚還真分辨不出這是哪裡。
祿朝印舉起右手長劍,朝著一處山崖指去,“那裡,就是守陵村。”
這麼一說,常小魚才恍然,敢情這地方,就是當初自己一拳打死雷複明的山穀,也就是在這穀底,常小魚見識到了雷複明隱藏許多年的三轉仙屍。
“還專門把我抓到守陵村受審,很有儀式感嘛。”常小魚調侃道。
話雖然說的輕鬆,但常小魚不漏聲色的查看周圍的環境,以及這祭台上的東西,在他麵前有一條長案,長案上放著寶劍木盒,一大盆黑血,還有數不儘的符咒。
最關鍵的是,一張牛角麵具,麵具旁還放著宛若牛耳的刀刃。
原來當時回鄉的時候,所看到的畫麵就是在這裡?
怪不得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敢情是祿朝印要在這守陵村穀底,用牛耳尖刀剮了自己。
他暗自握拳,卻發現根本動彈不了半分,也不知這皮魔究竟是什麼來頭,此刻自己沒有一絲反抗的機會。
祿朝印冷聲道:“我在這裡為老會長修建了衣冠塚,等我把你徹底拆散,扒皮抽筋之後,就用你的殘骸,祭奠老會長!”
“張弛,升起五毒幡!”
因為這一幕,祿朝印在大腦中演習過無數次,並且暗自教過張弛,所以張弛很快找到五毒幡所在的位置,將五麵黑旗高高升起。
爾後祿朝印恭恭敬敬的帶上了牛角麵具,先是朝天祭奠了一番,做出了許多古怪的動作,好似什麼巫術。
爾後他左手持黑劍,插進血盆,右手持白劍,挑起符咒,在那火盆中過了一遍之後,忽然口噴黑霧,對著符咒噴出去的瞬間,霧中火星四射,一眨眼的功夫帶血的符咒便燃燒了起來。
“起!”祿朝印大喝一聲,雙劍交叉朝天,案台上的符咒宛若被透明絲線串聯了起來,隨著第一張飛起,後邊的也迅速飛出,須臾功夫便在通天祭台周圍變成了一天燃燒的火焰長龍。
待到符咒燃燒殆儘,黑霧散去之時,矗立在通天祭台周圍的五毒幡上,圖案忽明忽暗的閃爍。
至此,五毒滅屍大陣已然開啟。
常小魚暗暗心驚,他大概看出來了五毒滅屍大陣的厲害之處,它是以人擬物,用木樁封印地氣,就好比銀針封印人體穴道。
而祿朝印手中雙劍,絕對是一件不出世的鬼物!
他初次抓住雙劍,整個人形態都變了,其實不是變了,是裡邊的鬼魂附身了,這與養屍術的理念差不多,隻不過養屍人是請那些屍體的魂靈永久居住在體內,而祿朝印手持雙劍,則是暫時請出更厲害的邪祟!
邪祟一出,符咒在半空中燃儘,看似沒了,其實已經在暗處設下,這一係列的做法,就好比把一個人的經脈血管全部都堵死,再去解剖他的肉體。
這完全就是沒有任何後路的殺招,完全就是要徹底將人弄死的打算。
萬萬沒想到,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祿朝印,這個在養屍界裡風評不怎麼樣的祿朝印,甚至是許多人都覺得是一個老混子的祿朝印,竟然藏的這麼深!
果然這榮譽副會長的頭銜,不是憑空而來的。
常小魚連忙說道:“慢著!你殺我,不就是為了給雷複明報仇嗎?”
戴著牛角麵具的祿朝印,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看到他的雙眼中冒著幽幽綠光,加之麵具上綁著一縷一縷的獸毛,此刻看起來活脫脫像個野鬼。
“正是!”祿朝印凝聲道。
常小魚忙笑著說:“那就好辦了呀,我把雷複明給你複活了,雷北尊也給你複活了,不就完事了嘛。”
祿朝印一怔,“你有這本事?”
“我誰啊?南天常爺好不好,你去問問老蛇,阿,就那個起初你們三屍會派來跟我談判的人,他兒子頭都被砍了,我照樣給他複活了啊。”
“我南天常爺最守信譽,那是有口皆碑,不信你打聽打聽。”
正在做法引咒的祿朝印,動作顯然遲疑了幾分,他又問:“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的。”
這話問的常小魚猛然一窒,爾後咧嘴笑道:“這……行業機密,告訴了你,以後你不就搶我生意了,總之我能幫你複活雷複明還有雷北尊。”
此刻登上通天祭台的張弛說道:“舅,彆聽他瞎說,這小子從小就是滿嘴跑火車,謊話隨時藏在嘴邊,他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能信!”
“哎哎!過分了啊,哪有你這麼汙蔑人的!”
張弛怒道:“住口!”
“從小偷看寡婦洗澡,往女廁所裡扔鞭炮,炸牛屎還故意先喊我過去,要麼就把我往水坑裡推,地裡的紅薯,村裡的母雞,你什麼沒偷過!”
“被抓了,就說是我乾的!”
常小魚怒道:“我靠!你彆血口噴人,是不是我乾的就往我身上安?”
“小時候在村裡,他除了好事什麼都乾,乾完還往其他人身上推,要不是你太爺名聲在外,就你這樣的,早被村民打死一萬回了!”
張弛轉頭看向祿朝印,凝聲說道:“舅,他這個人,對朋友沒得講,兩肋插刀自不必說,但是對外人,他幾乎無所不用其極,坑蒙拐騙就沒有他沒做過的。”
“舅,你覺得在他眼裡,他是把你當朋友,還是當敵人?”
這話說的祿朝印恍然大悟,他也是心中執念太深,一心為老會長報仇,若是常小魚真有這本事,哪怕是放了他,哪怕自己事後遭到清算,他祿朝印也無怨無悔。
可聽張弛這麼一說,也就明白了,常小魚這小子,能大能小,大到無私無畏,小到地痞無賴,他是什麼事都能乾出來。
此刻說的這些話,也不外乎是為了活命而撒的謊言。
“無需多言,受死!”
戴著牛角麵具的祿朝印,再次朝天舉起雙劍,濃濃黑霧從劍刃上襲來,之前沒怎麼注意,此刻常小魚定睛看去,才發現這兩把劍的劍柄上,一個雕刻著男性頭顱,另一個雕刻著女性頭顱。
一旦雙劍交叉,便有濃霧飄起,因為那黑霧太顯眼了,所以看起來隻有黑霧,其實細看之下,黑中有白,是兩種霧氣相互交織。
末了,祿朝印放下雙劍,幽幽雙目盯著麵前的血盆,口中念叨:
“天上落我黑白煞,地下五毒蟲未發。”
“我問九幽一聲令,借來毒手做鬼牙。”
“起!”
霎時間,血盆裡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泡兒,好似一盆被煮開的沸水,下一秒,好似有一隻隻大蠍子從裡邊爬了出來。
定睛細看,竟然是一隻隻人手。
那人手生的古怪,自手腕處斬斷,五根手指觸地,宛若蠍子腿,手背上卻長著一顆人眼。
從血盆裡爬出來之後,手背上的眼皮緩緩的睜開,裡邊藏匿著的眼珠子竟滴溜四轉,好像在打探周圍的環境。
一口氣從血盆中鑽出了五隻斷手,落地後便爬到常小魚周身。
一手抓住一根捆綁常小魚的繩索,五隻斷手同時朝著反方向拉扯,幾乎是一瞬間的功夫,猛地將常小魚拉的仰麵朝天,四肢展開。
甚至這斷手力道之大,直拽的常小魚身子都隱隱騰空而起。
套在身上的繩索扣越拽越緊,四肢上的還好一些,無非就是疼麻,可套在脖子上的繩索扣,卻是緊到常小魚連呼吸都開始困難了起來。
祿朝印準備動手了!
他放下了黑白雙劍,手持牛耳尖刀,緩緩的朝著常小魚走來。
常小魚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從未那麼直觀的感受過死亡,這一次當真是大禍臨頭了。
“你放我一馬,我真能救雷複明!”
“信口開河。”
到了常小魚跟前,祿朝印冷聲笑道:“怕了是吧?知道自己要死了是吧?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把我放在眼裡過?甚至看不起我?”
“說實話,我很看得起你,也很崇拜你,二十歲就是名滿天下的養屍人了。”
“可你或許不知道,我二十歲的時候,也是天縱英才!”祿朝印加重了音量,咬牙道:“我這一輩子,看不起我的人多的去了,那又如何!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儘皆被我踩在腳下,包括此刻的你——常小魚!”
“天下英雄如過江之鯽啊,論年紀,我早就老了,不是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對手了,可論經驗,你還差得遠,你的驕傲自大終究會變成射向你自己的子彈。”
常小魚喊道:“我沒有看不起你啊,三屍會榮譽副會長,我很尊重你的,咱們好好聊聊?”
“當你殺死老會長的時候,是非對錯在我眼裡已經不重要了。”
“上路吧,如果有下輩子,記得來找我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