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水鏡再次拱手道:“離開五人組之後,我痛徹心扉,時常覺得自己害死了常勝,可我並非有意為之,當年常勝闖昆侖之前,曾經在山中與我偶遇。”
“我那時,並不知他是常勝,他也不知我是陸水鏡,我們雖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徹夜品茶論道,越聊越投機。”
“後來他說,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闖蕩一番,我出於好意,給他卜了一掛。”
“卦象顯示,遇山遇川,勝在東南,此去大吉。”
“他聽後隻是微微一笑,又與我品茶,待到雞鳴破曉時分,與我告彆離去。”
說到這,陸水鏡放聲大哭,“我這一輩子隻有這麼一個交心的朋友,我當時為什麼就不問問他叫什麼名字啊……”
“本來雷複明找我,說要乾掉常勝的時候,我就不想出山,後來加上鬥笠的威脅,我才半推半就的服從,倘若當時我知道常勝就是那個促膝長談的知己,我是寧死也不會幫他們的。”
常小魚問道:“後來呢,你怎麼知道了?”
“那是五人組殺完常家父母子女之後,要一舉進攻,拿下常勝的時候,我本無意參與,但眼看是最後一次任務了,而且計劃的非常周密,鬥笠不準我離開,必須要我一直跟著,他想有百分之百擊敗常勝的把握,所以要我時時刻刻占卜。”
“他們打鬥時,我躲在後方看了一眼,隻那一眼,我心如刀絞,我才知道我害死了我最好的朋友的子嗣。”
“當時常勝以一擋百,與鬥笠他們那一夥人打成平手,跑了。”
“但我知道,常勝已經活不了了,他是燃燒了自己體內的‘老爺’,他放棄了長生,傾儘所有才能打出兩敗俱傷的局麵。”
“當時鬥笠大怒,揪著我問道,為什麼常勝跑掉了。”
“我說,你要是敢燃燒你體內的‘老爺’,你一定能殺死常勝,問題是誰敢?養屍界裡的人,哪個不想多活一些年月,每個人都在努力的尋找更好的屍體,不就是圖個長生,圖個榮華富貴嗎?”
“後來,鬥笠讓我再算算,常勝在哪裡,這一次準備徹底剿殺他。”
“我跑了,鬥笠下令追殺我,我的徒子徒孫因此全部遭了殃,而我也利用體內的老爺,真死一次,以此來躲避鬥笠的追殺。”
“可那時,我整日被摧心剖肝的痛苦折磨著,我一想起來常勝拚儘全力殺出重圍的畫麵,我就覺得肝腸寸斷,我在一個深夜,悄悄地找上了他。”
那晚,陸水鏡哭著與常勝聊了很多,將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講了一遍。
沒想到常勝卻哈哈一笑,說了一句,“哈哈哈,如果真的死在了你的手上,我常勝這輩子也值了,可不是任何人都有機會死在知己的手中呀,這可比死在那些混蛋手裡,好多了!”
當時,常勝還與陸水鏡開玩笑的說:我說那些人怎麼那麼厲害,我去哪裡,做什麼,他們都能知道,敢情是你在幫忙呀,兄弟,我跟你說實話,在我闖昆侖之前,我一直記著你給我的卦象,不管遇到多少困難,我都堅信,此行大吉!
嘿,我還真成了!
陸水鏡被常勝寬廣的心胸所折服,心中萬般愧疚不知從何言起,常勝倒是揮揮手,不以為然道:都過去了,你也是被逼無奈,況且,你也不知道我就是常勝嘛。咱們兩個的交情可不能因為這件事而被影響,畢竟千金易得,知己難求啊!
其實,兩人在山中偶遇的時候,陸水鏡就有預感,眼前這個人,不是一般人,從各方麵都能感覺到這個人一定是個龍鳳之輩,可惜當時沒問姓名。
聊到後半夜,常勝又是咳嗽又是吐血,陸水鏡說要幫他算一卦,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補救的招數,沒想到常勝卻是說道:要是可以的話,你幫我的重孫子算一卦吧?我好喜歡他,他心性與我幾乎一模一樣,就是一個小號般的我呀。
陸水鏡當即起了一卦。
顯示為——火天大有卦。
上卦離火,下卦乾天,火在天上,預示著持卦之人會成為一個出色的領導者,並且帶領眾人一起走向更好的未來,極具影響力和信服力,會成為很多人崇拜的對象。
說到這裡的時候,柳安然驚道:“好準!”
“那年,小常爺多大?”
陸水鏡想了想,回道:“大概七八歲,那夜我和常勝促膝長談,小常爺在睡夢中,並不知曉,過後沒多長時間,常勝便撒手人寰。”
“哇,他還是小孩的時候,你就算出了他有今天這般成就?也太厲害了吧!”柳安然頗為吃驚,因為在來望山寺的時候,後邊跟的那群小弟,哪個不是養屍界響當當的人物?
就這,也得屁顛屁顛的跟在南天常爺的身後。
常小魚咬牙道:“我如何信你的話?”
陸水鏡從懷中掏出一個笛子,而後當著常小魚的麵,將笛子掐碎,裡邊藏了一張紙條。
“這是常勝親筆書信。”
常小魚登時跑上前去,取了書信,小心翼翼在桌子上展開,內容如下。
“水鏡兄弟博古通今,學識淵博,與我一見如故,相逢恨晚,可惜我已油儘燈枯,無法再與水鏡兄弟談天說地,品茶論道了。”
“小旗,若是日後你看到這封信,不要為難我的知己,他誠心應允我,後半生全力輔佐與你,若要成大事,必要有心先生的運籌帷幄,一定要跟他虛心學習,謹記!”
為了防止常小魚不信,常勝甚至留下了一個血指紋。
身為常勝的子嗣,常小魚根本不用去驗證這個指紋,隻是聞到那股血的氣味,他就確信這是太爺留下的。
常小魚道:“這封信,你沒看過?”
因為那笛子,常小魚有印象,是太爺的東西。
陸水鏡搖了搖頭,說道:“我當時與常勝請罪,他寫了一封書信,封在了這個笛子裡,並把笛子交給我。”
“他說,如果你還當我是好朋友,等到常小旗長大後,你帶著笛子去找他,他自然知道怎麼做。”
常小魚心裡五味雜陳,要說不恨,那是不可能的,可要說恨,這可是太爺摯友,太爺一生都幾乎沒什麼朋友,能讓太爺如此上心的知己,這輩子也就這一個了。
況且太爺闖昆侖之前,陸水鏡還送太爺了一卦,這才有了太爺的一往無前,可以說兩人是相互影響,相互成就的。
最關鍵的是,太爺惜才,這麼好的摯友,就好比開國元勳,最能打仗的大將軍,或者說最能運籌帷幄的丞相,是上一輩留給下一輩的寶藏,輔國良臣啊!
常小魚隻是默默的歎了口氣,不知該說什麼。
片刻後,他輕聲道:“陸先生,你先起來吧。”
柳安然聽到這話,頓時一喜,趕忙跑過去攙扶起陸水鏡,並扶著已經有些跪麻的陸水鏡,坐在了沙發上。
陸水鏡道:“常爺,我知道是因為我的能掐會算,害死了你的父母姐姐,我也知道我做什麼都無法彌補,如果今日你想取走我的人頭,我陸水鏡絕無怨言。”
“但在死之前,還有一個秘密,我想告訴你。”
“你說。”
陸水鏡道:“你知道你為什麼能殺了雷北尊嗎?”
常小魚一愣,側頭看向陸水鏡,“我有一萬種方法殺死他,他的本事在我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陸水鏡道:“非也,我說的不是本事的大小,而是在說——機會。”
“你當然可以殺死雷北尊,但你能輕易找到機會嗎?”
“在參加起始議會之前,雷複明是不打算讓雷北尊去的,是我刻意起了一卦,告訴他,這是少爺出名最佳的時機,有大事要發生。”
“雷複明信了,這才派去了雷北尊,這是我給你創造殺死雷北尊的機會,你果然也不負期望,當眾乾掉了他,你確實很像常勝,很像,很像!”
“那我為什麼要幫你殺死雷北尊呢?因為我之前推演過無數次,你根本沒有殺死雷複明的機會,唯一讓我找到的一個卦象,就是你必須要先殺死雷北尊。”
“雷北尊一死,雷複明正宮星滅,災難降臨!”
“然後雷複明才會上頭,更會在關鍵時刻聽信我的話,親自帶人,去守陵村抓你,因為這一步許多年前我就算到了,雷複明起於高山,死於穀底,當晚定有天星降臨,天崩地裂,故而沒有高山,隻有穀底,所以雷複明但凡去了,當晚必死!常爺,我算的對嗎?”
聽完這些話,常小魚眼皮都在抖。
這個陸水鏡,當真恐怖如斯,怪不得太爺臨死前還要寫下血書,要自己將來務必跟隨他好好學習。
誰要是有這個師父,就等於開了天眼!
誰能掌控未來的先機,誰就能永生不敗!
他說雷複明起於高山,死與穀底,這應該是陸水鏡之前推演的卦象,顯示出雷複明一生的經曆,然後當晚天星降臨,天崩地裂,應該說的是李長痕的到來。
李長痕這顆養屍界最璀璨的星辰,這位祖師爺親自到場,在場的養屍人,誰還配得上高山這兩個字?
故而,有了李長痕的壓製,那就是雷複明一生的穀底,唯一的穀底,也就是他的死期。
常小魚凝聲道:“原來,當年你化名郭明,潛入三屍會,就已經考慮好了這些?”
陸水鏡點頭,“當年五人組裡,擊殺常家人最狠的,一為鬥笠,二為刀兵,至於指骨和赤腳,也出力了,但不是領導地位,所以我暫時沒管他們兩個。”
“雷複明就是刀兵,我改變了自己的容貌,削減了自己的身材,從而加入三屍會,蟄伏十幾年,就是為了殺死刀兵!”
“現在五人組裡,已經被你乾掉一個了,剩下幾個,我會幫你一個一個殺死。”
常小魚道:“今日你撕破假臉,就是因為我已經乾掉了雷複明,所以三屍會裡,你沒必要隱藏下去了是吧。”
陸水鏡再次點頭,“正是如此,可是常爺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早不找你,晚不找你,偏偏這個時候來找你?”
柳安然興奮道:“陸先生,你是不是知道黿背仙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