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令已下,曾泰不敢耽擱。
這個身材臃腫肥胖的小衙役,幾乎是一路小跑來到京兆府內。
議事廳內,一片肅靜。
偌大的議事廳內隻有於廷安以及曾泰二人。
按常理說無論從身份地位,還是官銜資曆,他都不會親自與曾泰對接。
但,這鎮妖司非比尋常。
於廷安坐在首席之上沉吟不語,手中捏著兩張調令,麵無表情,任誰也猜不透他此時的心思。
曾泰今日則變得十分乖巧拘謹,他小心謹慎的站在下首,小眼珠滴溜溜亂轉,儘管他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呆著,垂頭不語。
於廷安沉思許久,終於將視線落在曾泰身上,“這兩張調令,你一同捎回去吧。”
曾泰小眼珠一轉,臉色十分難看,他偷眼觀瞧首席之上的於廷安,終究還是沒忍住,小聲嘀咕一句,“我不給那人跑腿,他的調令憑什麼讓我送去。”
於廷安聞言不解其意,明顯是誤會了對方,不過他並未動怒,沉吟片刻勸解一句,“畢竟同僚一場,就算鬨彆扭也該適可而止,不然以後還怎麼相處。”
曾泰明顯一肚子怨氣,想起賭坊之事就火冒三丈,他歪著頭看向於廷安,滿臉憤懣無法抑製,“他明顯是和三皇子一夥的,再說那三皇子目無王法……”
“放肆!”
不等曾泰將話說完,於廷安突然暴喝一聲。
嚇得曾泰一縮脖子,沒敢再說下去。
於廷安雙目之中射出一道精芒,盯著曾泰緩緩質問一句:“你說寧念和三皇子是一夥的,這是什麼情況?”
曾泰聞言腦子有點亂,有點蒙,他想都未想梗著脖子嘀咕一句,“關我們班頭什麼事,那中年漢子難道不是和三皇子一夥的嗎?”
驢唇不對馬嘴。
二人一個會錯意,一個說錯話。
於廷安瞬間恍然,他眉頭一皺顯然有些惱火,要不是曾泰提及中年漢子,他還真以為寧念已經攀上了二皇子那棵高枝。
“什麼亂七八糟,下次說話之前,先把事情了解清楚!”
“火急火燎,成何體統!”
“就你這樣,進了鎮妖司也是個短命的鬼,說不定哪天就得被人陰死!”
於廷安麵色嚴肅,聲音一浪蓋過一浪,嚇得曾泰噤若寒蟬。
好在於廷安並未過多計較,將那兩張調令放在桌上,冷哼一聲不再理會曾泰,起身就走出了議事廳。
直到於廷安的腳步徹底消失,曾泰才小心翼翼的來到桌前,但他大字不識幾個,實在是看不懂上麵內容,隻得一手拿著一張調令認真比對,想看看哪一張寫著自己的名字。
他雖然不識字,但自己的名字還是認識的,將兩張調令比對到最後,終於在落款處發現兩個名字。
曾泰望著那兩個名字,先是愣在原地,以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次辨認後,臉上瞬時露出狂喜神色。
兩張調令上的內容幾乎一樣,唯一不同的便是那兩個名字。
曾泰、寧念。
小胖衙役畢竟在吉祥街小驛館呆了半月之久,寧念未回去之前,一直都是他自己填寫巡街錄簿,少年的名字他在熟悉不過。
曾泰欣喜若狂,渾身抑製不住的微微顫抖,緊緊的攥著那兩張調令,奪門而出。
他要去吉祥街把這個消息告訴寧念,以後他們又能一起當差了!
泰祥街上。
賭坊後院當中。
少年心誌堅韌,安如磐石。
他周身氣勢驟然暴漲,一往無前!
詭異的是,少年雙掌突然泛起一絲微不足道的白芒,緊緊貼在皮肉之上,若不仔細觀察,根本無法察覺,
那雙手掌勢如破竹,一瞬便插進漆黑如墨的水幕當中,少年體內氣血一湧,兩道巨力灌滿雙臂,就像撕扯綢布一般,那道漆黑如墨的水幕根本承受不住這股力道,瞬間被撕成兩半,化為無數碎片,落地之前又凝聚成水滴的形狀,如水銀瀉地悄無聲息,鑽入地底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年邁步走進前堂。
李鳳言一直站在門後等著他,露出一個滿意笑容。
徐瑤則不知從哪找來一張木椅,坐在了賭坊正中心的位置,全神貫注的盯著賭坊正門。
寧念的視線在坊內掃視一圈,發現整間賭坊內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站有三人。
錢宏、寧瑞以及一個不知名的打手。
少年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那三人身上。
此刻賭坊前堂就如一座冰窖般寒冷,陰寒刺骨的氣息令人十分不適,若常人在此多呆上一時片刻,必定心智混亂陷入瘋魔當中。
哪怕寧念已經是三品武夫,可他此時眉梢上已結出點點白霜,但那三人一臉平靜,完全看不出絲毫異樣,這不得不令人側目。
寧念沒有說話,而是聚精會神的盯著他們看了一眼,終於發現他們身上偶爾會冒出一道金色佛光,若隱若現,將陰森冰冷的氣息給完全隔絕開。
少年心頭恍然,轉身朝李鳳言問了一句:“他們被藏在了什麼地方?”
李鳳言伸出一根手指,一指頭頂。
寧念立馬朝房梁上看去,但他什麼也沒看到。
“不用看了,小琉璃那一身氣勢太盛,他們不敢現身的。”李鳳言輕飄飄解釋一句。
寧念沉思片刻,接著問道:“除了將那道陣魘破掉,是不是再沒辦法讓他們離開此地?”
李鳳言笑了笑,轉身找來一張木凳坐了下去,一指那名打手,問道:“看到他手裡捧的那顆珠子了嗎?”
少年輕輕點頭,但心存困惑。
“那顆珠子倒是可以,不過我勸你不要那麼做。”李鳳言輕輕解釋一句,隨後又接著說道:“之前倒是我大意了,那道陣魘估計早已被那老東西破掉,致使賭坊變成如此現狀的,就是那顆珠子。”
少年眉頭緊鎖,盯著那顆拳頭大小的漆黑珠子看個不停,儘管他離著那人七八丈的距離,但仍舊能從那顆珠子上感受到一股邪惡氣息,他認真的說道:“那顆珠子很邪門。”
“納魂珠,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但凡有點道行的佛宗高手,幾乎人手一個。”
李鳳言玩世不恭,語氣輕佻。
“這東西是專門收納世間邪穢,枉死冤魂的,然後那些佛宗大能日日隨身攜帶,企圖以自身佛法將其感化超度。”
寧念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所以一直默默地聽著,沒有插話。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鳳言接著說道:“不過,那邊來的和尚就沒有這麼好的耐心了,若不是像今日這般,有著專門的用途,那珠子裡的陰物,估計早被他一道佛印打的灰飛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