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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南湖老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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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黨營私,君之大忌!

跪伏眾臣,沆瀣一氣。

尚書令驟然回神,內心忍不住打個寒顫。

高台之上,陳懸靜緩緩起身,一斂祥和神色,淡淡說道:“今日所談事宜交由宰相全權處理,上書房眾臣儘心配合杜敬亭,合議之後,再單獨寫個折子拿給朕看。”

老皇帝陳懸靜說完單獨走向側殿,對跪伏於地的眾臣置若罔聞,看都不看一眼。

眾臣瞬間惶恐無措,暗自抬頭看向老人背影。

尚書令跪伏在地上有苦難言,無奈望向二皇子陳元佶。

陳元佶一甩袍袖,直接離殿而去。

許久之後,眾臣在楚言禮的帶領下緩緩起身。

眾人一陣無言。

朝會一散,眾人如雀歸巢。

……

傍晚時分。

一頂不起眼的小轎突然停在端王府門前,尚書令楚言禮一身便裝,無需府內下人通稟,邁步徑直走入端王府內。

此時端王府正殿當中燈火通明。

殿外風疾氣寒,殿內卻如陽春三月,熱浪炙臉。

首座之上。

二皇子陳元佶正與耄耋老僧舉子對弈。

楚言禮來時,隻見端王正舉棋不定,眉頭微蹙,思慮許久。

他走到棋盤之前,默默觀看。

端王府陪侍丫鬟,身姿妙曼,蓮步款款,立馬為楚言禮端來一碗熬製已久的參茶,並為其在桌前安置了一張太師椅,整個過程未曾發出半點聲響。

楚言禮輕輕落座,盯著那險象環生的棋局,端起參茶淺嘗一口。

棋盤上,白黑對峙,黑子岌岌可危。

陳元佶看似下棋,實則內心思緒萬千,他手執一枚晶瑩剔透,珠圓玉潤的黑子,整個人安如磐石。

片刻後,黑子隨著手指緩緩落下,正中天元!

楚言禮觀棋不語,默不作聲。

黑白對弈,如陰陽攪動,重在養氣布局。

棋盤上,方寸之間,黑白二子布局如滴水穿石,局勢縱橫交錯變化無窮,猶如戰場上千軍萬馬撕咬絞殺在一起,酣暢淋漓卻又不失凶險。

白子四麵埋伏,看似穩操勝券,奈何已黑子布局多時。

待到端王手中那枚黑子穩穩落下,這收官之時如水銀瀉地,雖是靜謐無聲,可須臾間白子便土崩瓦解,一瀉千裡。

那枚黑子穩坐天元,靜靜地臥在棋盤正中心,看似孤立無援,實則與外圍黑子遙相呼應,氣勢如長虹貫日,君臨天下。

場上局勢瞬息萬變,白子氣勢萎靡,一退再退。

黑子則絕處逢生!

一子,定乾坤!

看到此處。

尚書令楚言禮突然撫掌,微微頷首。

耄耋老僧亦是將手中棋子輕輕放進棋罐之內。

陳元佶則微微一笑,轉頭看向楚言禮,和聲問道:“折子呈上去了?”

楚言禮無奈搖搖頭,說道:“棋差一招,杜景瑞果然狡詐。”

陳元佶毫不在意,輕聲說道:“對弈之道就如兩軍對壘,兵家聖人曾言兵不厭詐,雖說他杜景瑞棋高一招,不過本王所求,可不是那虛無縹緲的讚揚之聲。”

楚言禮看著陳元佶,在其身上仿佛看到了陳懸靜的影子,他很了解眼前這個年輕人,知道對方說話之時很不喜被人打斷,所以也就並未著急開口。

果然,陳元佶接著說道:“本王今日雖在百官麵前受辱,可仔細想來,本王所求無非是借他人之手打破祖製,接下來你也無需羞惱,全心全意幫他就是。”

尚書令楚言禮雖貴為六部之首,奈何論起心機城府,他比之宰相杜景瑞還稍顯稚嫩。

當日陳元佶用一粗鄙陽謀,設計陷害杜書桓,隨後派人將那封密折送到宰相府上,杜景瑞隻看了一眼便察覺出其中貓膩,順勢將計就計,反過頭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麵給了陳元佶一巴掌。

這件事不管前後,楚言禮全程參與其中,可他始終想不通其中關竅,更不明白陳元佶為何非要更改祖製,在各司府衙門推舉人選。

楚言禮不動聲色,暗中立馬猜想到二皇子必定還留有後手,隻不過這後手到底是什麼,他並不知曉。

鎮妖司,一個毫不起眼卻又被曆代先王無比看重的特彆衙門。

自鴻蒙開辟,天地清濁二氣始分,世間萬物初開靈識,出於自身本能皆妄想超脫生死,與世同存。

大道無情,不可忤逆。

天地有感垂憫於萬物,自初開之時,驟生玄黃靈氣,世間萬物莫說九竅生靈,就是草木頑石皆可吸收日月之精華,參悟天地長生大道之玄妙。

蠻荒之地更是生出無數鬼魅妖邪,荒古凶頑異種塗炭生靈,清明靈秀之山川大澤意誌滋生,誕生山水正神福佑一方天地。

人族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誕於天地之間,應運而生。

太古時期由於人族體質太過孱弱,無法與天災橫禍,凶獸妖邪相抗衡,而且人族先祖各部落之間多有殺伐,以至那個時期的人族生存艱苦,無比淒慘。

奈何,人為萬物之靈長,獨受天地寵溺,人族更是承天地氣運,得天獨厚。

上古時期,一代代先驅至善之輩,眼見周遭世界諸般神奇,天災橫禍肆虐世間。

他們為造福於後代子嗣,苦心鑽研修真吐納,煉氣之術,終是研究出一套適合人族修煉的長生之道,憑著玄妙之上的修真秘法,這些先輩終是帶領人族立於世間之巔,更有甚者受天書以反洞天,避開生死,掌握輪回,真真正正做到了與天地同壽。

久而久之。

除大周之外,天地間修真煉氣者多如牛毛,更似過江之鯽。

這些修真煉氣之人,最終被世人稱為山上仙人。

他們以凡人之軀奪天地之造化,脫胎換骨,奈何大道惶惶,想要做到返璞歸真何其艱難,長生修真一途,既要根骨資質又講究自身悟性,還有那可遇而不可求的福緣機遇,冥冥中又要避開天道譴罰。

千萬年來,最終能悟得長生大道,返璞歸真者寥寥無幾,山上山下幾無傳聞。

隻是這些人仍舊趨之若鶩,雖最終不得歸真,可他們仍舊能憑借那無上玄奧修真秘法,在那渺渺大道之中尋得一術。

此術玄妙通天可避生死,搬山填海不在話下,更能手摘日月,敕神伏魔,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長此以往,這些山上仙人再通過口傳身教,薪火相承,將那些修真秘法、玄妙神通一代代傳承下去。

時至今日,天下之佼佼者,無非“釋、道、儒”這三家。

然而世事無常,月有圓缺。

大道本殘,世間萬物,天地規則,哪有絕對完美的存在。

就好比這大周,所追所求,與那世間人截然相反。

大周尚武世人皆知,就好像在故意倒行逆施與天地對抗,不管是山上仙人,還是凡間俗子,都覺得這大周不可長存。

可大周偏偏就憑借著粗淺至極,不入歸真的技擊之術,傳承國祚兩千餘年。

當然,這其中不乏也有其他因素的存在。

然而大周就僅憑這一點,就足以令世人瞠目結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大周久存於世,自然也免不了與山上仙人多有磕碰。

這時候,鎮妖司便應運而生。

平日裡,凡大周境內有山上仙人憑神通秘術為非作歹者,那必將遭到鎮妖司的追殺。

甚至,大周境內隻要有妖邪肆虐,邪魔橫生的地方,必少不了鎮妖司的身影,就連那坐鎮一方的山水正神,土地河伯都受鎮妖司管製,不得自由,更有傳聞,鎮妖司內不但羈押著妖邪鬼怪,甚至就連那山上仙人也拘押了不少。

這鎮妖司,就如同大周專門打造的一柄斬神之刃。

可以說,這個神秘而又超脫的府衙機構權勢極大,它不受朝中任何府衙管轄,明麵上除大周皇帝可以節製之外,不再聽受第二人差遣調配。

不過這鎮妖司權勢雖大不受朝廷管製,好在它同樣也不能隨意乾涉大周朝政。

而且鎮妖司之所以每年都在招收人員,填補空缺,那是因為司內接觸的任務風險極高,每年都有大量司內精銳死於非命,十不存一,所以鎮妖司雖然出名,可它對朝堂的影響卻小之又小。

相對來說,一般曆代先王或者皇子,輕易不會打鎮妖司的主意,他們更願意將精力放在可糾察百官,掌控百官生死的禁軍都尉身上。

眼下陳元佶如此在意鎮妖司,甚至冒天下之大不諱暗中算計宰相杜景瑞,借他之手更改祖製,這其中一定還有著更大的圖謀。

至於二皇子陳元佶到底在圖謀些什麼,不為人知。

楚言禮也不好過於追問。

正殿之內,三人皆是默不作聲。

楚言禮沉思片刻後,接著說道:“晌午時分,杜景瑞將折子呈了上去,聖上與他在禦書房內談了將近兩個時辰,具體內容,無人知曉,隻知道那折子上的內容聖上已經批準,眼下中書省正配合杜景瑞草擬聖旨,不過等其實施起來,怕是還需要一段時間。”

陳元佶不置可否,將手中一把黑子扔進棋罐當中。

他故作輕鬆,拍拍手說道:“南川之地若真那麼容易解決,也就不會拖上十年之久,眼前國庫空虛,出兵納糧都需要大量時間,而且還要有一個前提,那便是鎮妖司選舉能順利進行,這樣,你通知一下各司府衙門不要從中作梗,讓他們全力配合杜景瑞。”

楚言禮點點頭,突然轉開話頭道:“四皇子今日在早朝上一鳴驚人,杜景瑞又身為西席少師,此事若成,恐怕到時會對王爺不利。”

陳元佶聞言雙眼一眯,隨即語氣輕蔑道:“這兩年未在宮內,沒想到老四在杜景瑞的調教下成長的倒是挺快,隻不過他還是太嫩了點,至於這杜景瑞,他敢當著百官之麵,公然提出賣官鬻爵,你覺得今日之後他還能坐穩這宰相之位嗎?”

楚言禮微微一笑,說道:“莫說我等儒家學子,恐怕就是以南湖書院為首的那幫假儒都不能容忍,這杜景瑞是真不怕遭天下人唾罵,這種事都敢做得出來,而且還如此明目張膽。”

陳元佶同樣冷哼一聲。

他忽然想起前些時日,設計陷害杜書桓時遇到的那個少年書生,於是開口問道:“本王聽聞,前些時日長安城內來了幾位南湖書院的學生,不知道楚大人對這幾人有沒有了解。”

楚言禮聞聲眉頭一挑,隨口問道:“哪幾人?”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耄耋老僧突然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隨後起身離開了正殿。

楚言禮莫名其妙的看了老僧一眼。

陳元佶卻不以為意,望向楚言禮笑著說道:“上師乃世外高人,他想些什麼,豈是我等能猜測到的。”

楚言禮也知道老僧身份不簡單,不敢得罪對方,於是接著問道:“南湖書院居然派人到我大周來了?”

陳元佶微微點頭。

楚言禮目露寒芒,問道:“都有誰?”

陳元佶仔細想了想,說道:“聽聞其中兩人輩分挺高,世人稱他們為南湖七子。”

楚言禮聞言大驚失色,難以置信。

端王看到楚言禮的臉色,突然眉頭一皺,很是不喜,沉聲問道:“不就是一個名號,楚大人何故如此慌張。”

楚言禮自覺失態,平息一番情緒後,語氣有些沮喪道:“端王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陳元佶心頭怒火漸生,追問道:“他南湖書院名氣再大,那也不過是一座書院罷了,他還能擋我大周百萬銳士不成?”

楚言禮察覺端王語氣有些不善,趕忙說道:“你可知那南湖書院的山主是何等人物?”

陳元佶聞言默不作聲,冷眼以待。

楚言禮不以為意,緩緩說道:“那南湖書院的山主,曾是我儒家至聖先師弟子之一,雖說他後來創立南湖書院自成一脈,可他在儒家當中的輩分僅在至聖先師之下,那南湖七子便是他的親傳弟子,你說他們對天下文人的影響大不大。”

陳元佶聞言臉色一沉,沒有立即說話。

楚言禮則歎口氣,接著問道:“端王可知,南湖七子當中老六是誰?”

陳元佶滿眼疑惑,搖搖頭說道:“我對南湖書院雖有耳聞卻不甚了解。”

楚言禮閉目片刻,隨後語不驚人死不休,緩緩道:“正是當今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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