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號一早，蔣夢言假裝被蔣雪梅叫醒。
姐弟倆悄悄離開家到育紅早餐店吃了早飯。八點整於長途汽車站與徐婉清阿姨和她的同事彙合了。
從通江口到舒市，全程75公裡。客車平均車速每小時60公裡。不到一個半小時，客車就停到了舒市洪門路車站。
出站前，他們先在售票窗口買了下午三點二十分的返程車票。
一行四人從洪門路車站改乘市內公交，來到了位於舒市江津路二十八號的“輕紡製品供銷批發站”。
徐婉清和她的同事看樣訂貨，辦進行的十分順利。不到一個小時就完成了工作。在這個過程之中，蔣夢言姐弟就默默地跟在徐婉清身後，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供銷站琳琅滿目的布匹、成衣、汗衫、內衣、手套、襪子、毛巾、床單、被麵等商品。黙黙記下相關商品的批發價格，偷偷學習看貨人員與供銷站銷售人員之間的交流方式。
完成了工作任務的徐婉清與同事相約下午三點在洪門路車站彙合。然後各自分開，各辦私事。
看同事走遠後，徐婉清才說：“雪梅，走，去辦你們的事。”
蔣雪梅趕緊將他們的購貨計劃拿出來交給徐婉清。
徐婉清領著雪梅和蔣夢言來到成衣內衣櫃上，櫃上的銷售員洪學敏認識她，笑著跟她打招呼：“徐大姐，不是已經下了采購計劃嗎，咋又轉回來了。”
銷售員洪學敏容貌端莊，紮著兩條麻花辮。
“小洪，我這裡還有一個單子是今天要現貨帶回的。所以，就回來辦一下。”
徐婉清向蔣雪梅介紹說“雪梅，這位洪學敏同誌是批發部的“三八紅旗手”。你以後出差進貨，就找這位洪同誌。”
“洪姐姐好，初次見麵，麻煩您了。”蔣雪梅連忙巴結地搭訕。
“小洪，這是我們單位新來的蔣雪梅，是頂替他爺爺進單位的。”徐婉清這樣介紹蔣雪梅，是為了在洪學敏麵前標記蔣雪梅的“公家人”身份，以方便蔣雪梅之後的自主進貨。
洪學敏朝雪梅點點頭；“雪梅幾歲啦？長的真漂亮！”
蔣雪梅雖然一臉稚氣，但個子蠻高，說她17歲完全說的過去。
“剛滿17歲。”徐婉清一邊幫著蔣雪梅答話，一邊將手中的購貨計劃交給洪學敏。“這些是我們櫃上急需補充的貨，如果有新貨新品，也給我們介紹一下。”
“有，徐姐！你到這邊來看看。有國棉十三廠和舒市印染廠新出的女式夏衫，顏色和式樣都很漂亮的。”
蔣夢言跟過去看，眼前一亮。
展示台上擺放著三四種顏色的小翻領女式棉t恤的樣品，當然現在不叫t恤，而是叫“女式夏衫”。擺在旁邊的還有白底藍條“海魂衫”！這種象征著海水波紋的“海魂衫”在蔣夢言的記憶中，在76、77、78三年中大受歡迎，成為城鄉男青年群體中最時髦的夏裝。很是流行了一陣子。
蔣夢言想購進一批“海魂衫”，他想讓七、八年之後的時髦風潮提前到來。
他趕緊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示意要修改購貨計劃。
蔣雪梅心領神會，對徐婉清說：“徐阿姨，我們調整一下，進一點女式夏衫吧。”
徐婉清對洪學敏說：“這女式夏衫不錯，我們想要一點。小洪同誌，購貨計劃單我們要調整一下。重新抄一遍再給你。”
洪學敏從櫃台內拿出表格式的“舒市供銷批發部購貨清單”遞給徐婉清說：“徐姐，就謄抄在表格上，我們開票時看得更清楚，就不容易出錯。”
蔣夢言很快做出調整並謄抄好了購貨清單。
（1）男式圓領半袖衫，白色，大、中、小號各30件，每件15元,計135元。
（2）男式圓領半袖衫，湖藍、朱紅、中黃三色，大、中、小號各10件，每件155元,計1395元。
（3）；男式背心，白色、湖藍兩色，大、中、小號各10件；每件09元,計54元。
（4）女式翻領半袖夏衫，月白、中黃、淺藍、粉紅、粉綠五色，大、中、小號各10件。每件183元,計274元。
（5）男式長袖“海魂衫”，大、中、小號各20件；每件2元,計120元。
洪學敏拿過采購計劃看了一下，被一筆漂亮的行楷字驚豔到：“喔！好漂亮的一筆字，徐姐，這是你兒子吧？一看就是個特聰明的！”
“這是雪梅的弟弟，今天是跟著他姐姐來舒市玩的。我家裡也有個兒子，比他還要大些。但沒有他的字寫得好。”
“徐阿姨謙虛了，徐阿姨家的孩子我是接觸過的，是品學兼優的三好學生。”蔣雪梅怕洪學敏不好接，話落地就尷尬了，就趕緊接了一句。
洪學敏對蔣雪梅笑著說：“你這話錯不了！”
說完就拿著采購計劃，轉身開票備貨去了。
批發市場的交易程序大多是，由像徐婉清這樣的一線銷售人員負責看樣下單，然後再由自己單位住舒市的采購員來辦理轉賬付款、清點驗貨和發貨托運。
也有少量的急貨是需要看貨人現場辦好自己帶回的。那就必須現貨現款，銀貨兩訖。
不一會，洪學敏將開好的購貨發票和發貨清單拿過來。兩個負責備貨打包的男店員跟在她後麵的，將兩個貨包送達櫃前。
蔣雪梅和徐婉清一人接一包放在腳邊。徐婉清看清應付金額後，蔣雪梅從背抱在前胸的雙肩包中拿出一個小帆布包，從裡麵取出現金，按照發票金額支付了貨款。
本次總進貨量合計450件，全部貨款是7225元。
蔣雪梅能一次拿出大幾百元錢來進貨，這經濟實力著實讓徐婉清暗暗吃驚。
聽女兒熊慧介紹說蔣雪梅家在農村，完全靠勤工儉學來支撐姐弟三人的生活費。徐婉清感到不可思議，以自己家雙職工帶兩娃的條件，要一次性拿出這麼多錢來也不容易呀！
聯想到春節前後“雪梅風雪帽”受人追捧的現象，徐婉清也就了然了。特彆能吃苦腦子又活泛的人，還愁賺不到錢？
在做風雪帽時，自己的女兒熊慧，參合進去沒乾了幾天，就賺到了幾十元工錢。都快趕上自己一月的工資了。
雪梅這孩子可真是不簡單那！
徐婉清哪裡知道，真正主導這一切，還不是作為姐姐的蔣雪梅，而是此刻就站在姐姐身旁，身高不到一米三，年齡不到八歲的蔣夢言！
結清貨款後，徐婉清和蔣雪梅一人抱著一包貨，蔣夢言空手跟在她們身後，搭乘15路車回到了洪門路車站。
在徐婉清的引導下，蔣雪梅將兩包貨辦理了車站寄存。
徐婉清帶著蔣雪梅姐弟穿過北京路，來到舒市商場東邊的一家“北方餃子館”。
徐婉清做主要了三份水餃和一盤鹵菜。蔣雪梅搶在徐阿姨前麵付了錢票。
“雪梅，以後我不方便帶你來了。”在等待水餃上桌的間隙，徐婉清對蔣雪梅說：“但你們可以自己來。就找剛才為我們服務的小洪。這幾年我們一直打交道，她是一個熱情周到的好同誌。”
“好的，在批發站您介紹我為您的同事，我就知道是您在為我們鋪路。謝謝阿姨為我們考慮的這麼周到！”
“彆說那話，雪梅，你兩次的勤工儉學都帶上了我們家小慧，我也沒有說過感謝你。”
說著話，水餃就端上了桌。
“你們姐弟是第一次來舒市吧？吃完飯你們可以去商場看看，我就在車站候車室等你們。”徐婉清對蔣雪梅說：“帶好你弟弟，注意安全，要時時記得看商場的大鐘，一定要在三點之前回到車站，千萬不可誤車！”
三個人很快就吃完了午飯。抬頭看看店裡的掛鐘，中午十二點三十分。
蔣雪梅陪徐婉清走到大馬路邊，看著徐婉清從斑馬線上橫穿北京路，到達了對麵的車站之後，才牽著弟弟朝商場大門走去。
商場入口處人流如織。
“跟緊我，彆走丟了。”蔣雪梅感覺到弟弟的手在她掌心不安分地扭動，像條活蹦亂跳的小魚。
蔣夢言不是激動，他的扭動的原因是因為尿急。
知道商場的每一樓層都會有公共廁所，所以就催促姐姐趕快進商場。進入大廳，蔣夢言顧不上逛店。急忙向服務員打聽廁所位置。
“姐姐，帶我去上廁所。”蔣雪梅這才恍然，原來他急在這裡！沒有打趣他，就和他一起去了趟廁所。
解決了問題之後，蔣夢言才有了觀察和獵奇的心情。
他們看到了巨大的水晶玻璃吊燈懸掛在商場的天花頂棚上。雖然白天沒有點亮，但晶瑩剔透的玻璃掛片營造出的奢華感，已經足夠能讓人驚歎。
他們看到了地麵平整光滑的水磨石。還有，在寬大的室內空間中，被整齊劃一安放的玻璃櫃台。
蔣夢言還忍不住用鞋底蹭了蹭水磨石地麵，鞋底與水磨石摩擦之後，發出了"吱吱"的響聲。地麵上一塵不染，好乾淨！
"彆鬨。"蔣雪梅捏了捏他的手，嘴角上揚。她是第一次來這麼大的商場，眼裡充滿了震驚與新奇。
從食品和日用品區、文化用品和服裝區逛到了玩具和體育用品區。一樓到三樓一路看下來。熱鬨是熱鬨，但實在沒有什麼商品能夠打動得了蔣夢言這個穿越者。
或者說他的注意力並沒有在商品上，而是在觀察著這個時代的審美風尚和大眾最旺盛的需求，琢磨著在下一輪的假期，他可以在通江口縣弄出什麼新的商道。
蔣雪梅畢竟是正青春的姑娘，在二樓服裝區時，蔣雪梅的目光明顯地在一件淡藍色的確良襯衫上多停留了幾秒。那正是她心儀的“的確良”襯衫。看到價簽上的標價為68元，她立刻移開了視線。
“姐，你喜歡那件衣服？”蔣夢言敏銳地察覺到了姐姐目光的停頓。
“沒有，我就是隨便看看。”蔣雪梅搖搖頭。
“姐，我為你買下來。”
“太貴了，夢言。”
“不行，好容易看上了。”說著就大聲喊來售貨員姐姐，堅定地先付了貨款，再讓姐姐去試穿。
當然，試穿的效果非常好。這可是剛剛開始流行於城市的高檔服裝呀！蔣雪梅十分滿意。
“姐，為了感謝徐阿姨對咱的幫助，給熊姐姐也買一件吧。”
又考慮到柳林子不能被忽視。畢竟她們兩人都是項目重要的合作方，不能厚此薄彼。於是，為熊慧買了件水紅色的，為柳林子買了件杏色的。
回程的汽車上，蔣夢言靠著蔣雪梅的肩膀睡著了。他全然不知姐姐得到襯衣後的激動與滿足，他睡得無拘無束，心安理得。
蔣雪梅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江漢田野，這一天的經曆讓他心潮彭拜。她不知道弟弟遇事沉穩，處變不驚的能力從何處得來。但她知道，他和弟弟在一起奮鬥的日子，正在一點一滴地塑造著她的品格和人生，就像弟弟平常畫畫用的那些彩色蠟筆一般，終將在她人生的畫布上留下精彩的、有溫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