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梟目光瀲灩如刃,掠過江行之的時候似帶著點審視和警告的味道,卻並未多停留,幾秒後又淡淡地移向沈晚。
他的雙目幽深似夜,也看不清是滿意還是探究。
視線的壓力是無形的,卻把沈晚整個人籠罩在一種無聲的逼迫中。
他沒有像她擔心的那樣發問。
甚至連表情都沒有半點變化,薄唇一張,說出來的話卻讓她的心又是猛然一震,“能讓江行之這麼光明正大地護著你,沈晚,你可真是個香饃饃。”
話裡分不清是戲謔還是冷漠,話音卻猶如隨意拋出的刀,帶著一絲隱隱的鋒芒。
杳杳坐在旁邊,顯然也察覺到氣氛的微妙,立刻訕訕一笑,將語氣壓得輕快而無害,“晚晚治好了我的病,都督自然要護著她。”
杳杳這話說得滴水不漏,仿佛就是在為沈晚解圍,又恰到好處地拉開了氣氛的疏離。
軍閥之間的利益權衡,向來也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博弈,爾虞我詐遠多於真心實意。
沈晚緊抿著唇,垂下眼瞼藏起所有的情緒,她很清楚,倘若不是對江行之還有用,憑位高權重的軍閥的性子,哪裡會心甘情願地坐在這張飯桌上,與顏梟談笑風生?
她的神情半點不露,隻是低頭將筷子垂落的小湯漬抹去,動作乾淨利落,又無法被人解讀為違和。
不過也好,反正她做的那些事情,橫豎最終都會變成顏梟的麻煩。
她不吭聲,心中卻免不了權衡著。
江行之今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是給了她一份隱晦的好意,可將來呢?
一切又會走向怎樣的局麵?
她不敢多想。
飯後,沈晚從飯桌退下,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回到樓上,她隨意地草草洗漱,甫一靠近床沿,像是終於告彆了那張滿是刀光劍影的餐桌,她都來不及細想,隻盼著這一夜能平平安安地過去。
然而隻不過剛躺下,門便開了。
是在耳邊響起的一陣腳步聲,她本能地抬眸,看到顏梟堂而皇之地回了房。
“你睡覺的時間倒是掐得準,卡著我回來之前恰好入睡?”他的聲音倏然響起,語調平淡中夾雜著某種難以捉摸的情緒,似有意無意地點著什麼。
顏梟並沒有半點生氣的模樣,隻是自顧自地脫掉外套,將它隨意搭在床沿椅子上,拉過袖口的動作透著一點莫名的從容。
沈晚瞬間便彈了起來,像是被什麼無形的針紮了一下,垂首坐直,腿在床上自然盤起,整個人規矩而僵硬。
“這個點兒,回房不直接休息還做什麼?”她的問話聽似隨意,卻讓顏梟一時語塞。
顏梟低頭看她,眼眸漸暗,像是浸透了半分夜色。
江行之跟沈晚今日的言行舉止,讓顏梟隱約察覺到她那種深入骨子的算計。
可他卻又沒有辦法開口去確認些什麼。
他沉默著,眸光晦澀,像是在權衡,又像是在感歎,哪怕他站在那裡分毫未動,壓抑感卻已經鋪滿了整個空氣。
良久之後,隻見他轉過身,長腿一邁,起身離開了床邊,低聲說,“你洗漱好了,就先睡吧,我沒打算問你什麼。”
他的背影冷峻得無懈可擊,話裡沒有任何情緒波瀾。
卻讓沈晚在心裡暗自鬆了口氣。
窗外一片謐色透了進來,天亮了。
“篤篤”房間的敲門聲在這個清晨格外突兀。
門外傳來桃姨的聲音,“夫人,沈老爺來了。”
沈明遠按時登門,帶了沈晚要的那兩根金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