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被夫人斥責說自己坐沒坐相,站沒站姿,這麼大歲數了倒不說,教壞了小徒兒白瑾,跟著一起遭殃。
白訣鶴是滿心的不服氣,他覺得這有何難,左不過是自己不願意認真去做罷了,既然夫人這麼講了,偏要做給她看看。
他一臉認真,緊繃著身體,端坐在石桌前,左手扶著右手寬大的袖袍,右手將熱水注入杯中,茶葉上下翻滾著,而後舒展開來,釋放出淡淡的清香,正要捧起一杯茶盞送入口中,一瞬間被一隻大手奪了過去。
不知是哪個混球兒,搶了自己心愛的香茗,白訣鶴表麵上的平靜如水,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打破,在此刻出現了裂痕,原本刻意保持的文雅,不消片刻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顧不了這許多,自己可是求了夫人好久才買到的香茶,結果一口沒喝上,柿可忍,叔不可忍。
大力踢開凳子,他“蹭”地站起身,拿過那人手中的茶杯,就要發作,但待他看清來人的樣子,整個人呆住了。
由於這次的事態嚴重,心裡著急,幽竹趕了一夜的路,正舌燥唇乾,口渴難耐。
一進門看到師弟一反常態,一本正經地端坐在那裡泡茶,也有意逗弄,想也不想便搶過了熱茶,一飲而儘。
看到一時氣極,在看到自己後,又石化住的師弟,幽竹的唇角微勾,臉上浮現出一絲強忍的笑意,隻好扭過頭去。
白瑾一直跟在幽竹的身後,將這一幕儘收在眼底,看到素來吊兒郎當的師父,突然轉了性子,猜測自己走後,師父一定是又挨了罵。
細細看來,他舉手投足之間看似文雅,但卻多了一絲彆扭,頗有些矯揉之態,心裡暗自發笑。
又看到師伯的故意為之,師父因氣急敗壞而欲要發作,卻堪堪停下的窘迫,兩者一對比,不由得喜上眉梢,當即忍不住,大笑起來。
毫不掩飾的笑聲充斥了整個空間,在院子裡回蕩著,呆立的白訣鶴一下子驚醒,被拽回到眼前的世界裡。
他回神過來,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不給自己留麵子的孽徒,繼而有些難堪,訕訕地放下了作勢要出拳的手,對著幽竹道:
“師兄你看你,在徒兒麵前也不給我留麵子,哼。不過,現在並非黑夜,你怎麼這會兒來了,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難事。”
見一向喜歡戲弄自己的師弟吃癟,幽竹的心情不錯,眉毛微微上揚,流露出內心的愉悅,心中的焦慮緩解了不少。
提到此行的目的,幽竹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撩起長袍,動作利落,隨意地坐下,一臉嚴肅地開口:
“事情的來龍去脈,想必你們也知道了,這次眾鬼的集體出逃,給人界和冥界造成了很大的混亂,閻羅震怒,責令我們在限期內,必須將所有的鬼捉拿到案,
目前,算下來我、其他幾個鬼差,連同夜叉羅刹一起追捕到二十七個小鬼,再加上師弟你出手助我,皆投到水牢裡關押著,悉數合計起來,一共是二十八鬼,
料想這個亂子應該處理好了,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羅刹女一臉不安,神色慌張地跑來告訴我,她看守的煉獄裡,有七大惡鬼,現在已經全部不見了蹤影,
這七大惡鬼,任何一隻單獨拎出來,都是能夠使生靈塗炭,為禍人間的存在,更何況是七隻呢。”
講到這裡,幽竹的眉毛擰在一起,臉上布滿了愁雲,連日奔波使他的麵容有些憔悴,擔心的情緒籠罩了他的整個身體。
靜默中,師父低垂著頭,眼神變得深邃而遙遠,手指輕輕地敲著桌麵,似乎是在思考其中的關竅。
根據羅刹女提供的線索,七大惡鬼在很久之前,便被關押在煉獄裡,他們一旦逃出來,肯定會附在人、動物等等身上作孽,這七隻惡鬼分彆是:戛、傷亡鬼、井鬼婆、半路鬼、古樹鬼、禁鬼以及最惹人討厭的口舌鬼。
當務之急是要,確定明白閻羅王規定的期限,趕在最晚的時間前,將這一班惡鬼收伏。再者,耽誤久了也不易除去,附在人和物體身上的惡鬼,對百姓而言,也是一大災禍。
理了理師弟的分析,幽竹點點頭,讚同道:
“師弟所言有理,我出冥界之前,閻羅任命我為鬼差王,並且要求在十日之內,將全部的小鬼緝捕到堂。臨走之前,我與羅刹女商議過了,如果我十日之後,仍沒有回去,請羅刹女向閻羅求情,務必再寬限一天。”
儘管有十日的時間,看起來很寬裕,但在這茫茫人海、徨徨世間之中,找到這有可能藏匿在任何一處的惡鬼,談何容易。
這也就是幽竹再三叮囑羅刹女,一定要找機會求情,拖延時間的原因了。
因此,幽竹一出來,便直奔訣鶴的住處,來找這個情同手足的師弟想辦法,替自己拿拿主意,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果然師弟不負期許,沒有讓自己失望。
幽竹考慮到惡鬼為了分散追捕的精力,大多會奔著不同的方向而去,因此,特意翻閱了投胎的記錄,查問了把守鬼門關的差役。
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有兩大惡鬼,投胎入了六道輪回,其餘五大惡鬼,逃出了鬼門關,朝著人界的方向而去。
白瑾的腦袋中不停地描繪著小鬼的外貌和特征,突然一道靈光閃過,眼眸裡多了一絲胸有成竹的自信,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緩緩寫出幾個字:
“幼、長、人、物。”
幽竹也回味出其中的意思來,雙手拍了拍,看向白瑾的目光中,不由得染上幾分讚許和驚訝,隨後與兩人討論起,接下來的計劃。
既然給七鬼分了類,情況一下子明朗起來。
人與物,要首推人,若鬼附在人身上,對人的傷害極大,也不易覺察和追蹤;若鬼投胎成嬰兒,則更加不好處理。
於是按照這個順序,理應先幼子,後成人,再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