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目送幾個意氣風發的世家子弟的背影遠去,蘇道山歎了口氣。
他可一點也不想去什麼軍營。
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從一開始麵對瘋傀,到進城卷入家族爭鬥,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原以為進了寒穀,悠閒自在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卻不料戰爭又爆發了。
他媽的,連氣都沒喘勻淨啊!
天氣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冷,在家裡待著不好麼?
房間裡燒著溫暖的地龍,沒事兒看看書,發發呆。渴了就喝杯茶,吃點水果。累了就在躺椅上眯一會兒。興趣來了還可以讓趙杏兒唱個小曲兒,讓娉婷給按摩下腦袋……
乾什麼也比在寒風吹拂的黃沙裡操練強啊。
不過蘇道山也明白,對於翼山城的這些世家子弟來說,被強製征召不光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同時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在這個掙紮求存的末世,軍隊意味著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可以說,整個人類秩序,都建立在軍隊體係之上。個人前途如此,家族地位,話語權和勢力更是如此。
但也正因為如此,武者想加入軍隊可不容易。
就算是世家子弟也得先考入宗門,在經曆多年磨礪提升之後,這才有資格加入城衛。
而所謂城衛,本質上隻是地方私兵民團而已。放在整個熙國的軍隊體係中就屬於邊緣區域。不光戰鬥力懸殊,沒有權力和影響力,就連晉升的軍級也僅僅限製在甲士以內。
想要往上爬隻有兩條路。要麼憑實力脫離城衛,選拔入四大軍團。要麼就是通過戰時征召,獲取軍功,破格提升。
原本翼山城的這些菜鳥是連從軍的資格都沒有的。
想要進入軍隊,至少也是幾年後從宗門出來的事了。但這次幽族入侵,讓大家有了民團這麼一條捷徑。九品武者一進軍中就給了個二等兵。八品武者更是直接給到了一等兵。
如果能在訓練營嶄露頭角,甚至運氣好獲得一點軍功,說不定就能脫離民團,直接選入四大軍團。運氣再好一些,說不定就能甲士,虎尉,龍校,一路青雲直上。
這讓血氣方剛的年輕武者們怎麼不趨之若鶩。
“天真。”
注視著幾個世家子弟遠去的背影,蘇道山搖搖頭,放下了窗簾。
如果是躲在後麵的話,丁字營顯然是撈不到什麼戰功的。而要想獲得軍功,那也就意味著丁字營必然要參與危險而慘烈的戰鬥。這世上可沒什麼東西是免費的。想要軍功,就得拿命去換。
至於自己……蘇道山已經想好了。既然被征召不可避免,那自己能劃水就劃水。平日裡跟這些打了雞血的家夥也保持一點距離。隻要苟到戰爭結束,就是最大的勝利。
“還真是哪兒都不保險啊。想要保命,城牆也沒用。還是得自己有實力才行!”
馬車在蘇府大門前停下。
蘇道山下了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無論是府內府外,也無論是蘇家族人,普通堡民還是蘇府的護衛,管家,嬤嬤,丫鬟……人人臉上堆笑行禮問安。
蘇道山還是那副木訥而又傲然的樣子。不過這一次,卻沒人在背後翻著白眼唧唧咕咕地表示不屑了。
“看看人家二少爺,這讀書人的氣質就是不一樣。”
“那是。走路都是這麼從容鎮定,不慌不忙。可笑以前那些沒長眼睛的家夥,居然說他是書呆子。”
“書呆子?能位列寒穀親傳的書呆子,他們找一個出來試試。”
“這話最早還不是從其他世家傳出來的。要我說,就是那幫世家小子在二少爺麵前自慚形穢,所以背後汙蔑。”
“……”
蘇道山聽得嘴角微揚。
回到小院,一進門,就是一副熱鬨的景象。
隻見院子裡,屋簷下,花廳裡,到處都是鶯鶯燕燕,宛若進了一個脂粉國一般。十幾個丫鬟正圍著娉婷,畫眉和趙杏兒說笑。
若非親眼所見,蘇道山都不知道蘇府竟然有這麼多年輕漂亮的丫鬟。平日裡見過的沒見過的,全聚集在這兒了。
“二少爺。”
見到蘇道山回來,丫鬟們都紛紛起身行禮,一個個含羞帶怯,卻又目光炯炯地盯著他看。有幾個膽大的不光眼神直勾勾的,還咬著嘴唇,麵若桃花,眼若春水。
“滾滾滾……”趙杏兒原本還笑盈盈地挽著一個,拉著一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見狀當即翻臉。
她擋在蘇道山身前,叉著腰,手指頭一個個點過去,一邊轟人一邊罵:“一幫沒羞沒臊的浪蹄子,少爺要休息。下午還得去訓練營報到呢。趕緊給我滾,彆杵這兒發浪……”
丫鬟們都衝她怒目而視,紛紛斥責反擊。
可讓她們沒想到的是,這一回,娉婷和畫眉居然也毫不猶豫地站在了趙杏兒一邊,齊心協力地把她們往外轟。沒一會兒,三個女人就把一群女人如同趕鴨子一般趕了出去。
小院安靜下來。
蘇道山遺憾地在躺椅上坐下,覺得眼前的景色一下就黯淡了許多。
畫眉飛快地打了水過來,擰了毛巾附身給他擦臉。趙杏兒則殷勤地在站在他身後,為他按摩肩膀。不過按摩的力道效果感受不到,蘇道山倒覺得她的身子幾乎都貼上來了。
好吧,原諒她了。
娉婷張羅著讓廚房的婆子把飯菜都端來擺好,一邊準備碗筷一邊道:“城衛的製服已經送來了。少爺您是現在試還是吃了飯再試?大姑娘把咱們家布店裡最好的幾個裁縫都領來了,要是不合適馬上就能改……”
她喜氣洋洋地說著話,看向蘇道山時,眉眼含笑,眸子都亮晶晶的。
坐在在躺椅上的青衫少年,還是一如既往那木訥而沉穩的模樣。
可天知道,他現在已經是寒穀親傳弟子了。這樣的身份,彆說翼山城,便是整個北郡世家裡也找不出兩個。
平日裡,城中那些世家子弟,意氣飛揚,高傲驕矜,目中無人,打街上過的時候,活像一群羽毛鮮豔的小公雞。每每惹來路人豔羨的目光。少爺以前還常常被他們奚落欺負。
可如今,誰敢再來試試?
再見著少爺,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隻能低眉順眼排到後麵去。
少爺是寒穀親傳,他們算什麼東西?
彆的不說,單說剛剛那幫浪蹄子就傳了個八卦——說郡考結束之後,朱家就派人去了周家一趟。然後,周家家主把周青禾綁起來打了個半死,隨後又派人找上了大小姐。
據說,集城的幾個工坊和店麵,還有靠著七曲池那邊的數十畝好田,如今都成了蘇家的產業。而究其緣由,不過是郡考的時候有周家人起哄,結果被自己這位呆少爺給認出來了。
少爺倒是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彆的。他性格便是如此,即便是當時被人起哄有些生氣,但那句“不可理喻”便是他發的最大的脾氣了。
至於蘇家以及那位謝先生,也對這件事不置一詞。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但事情就這麼演變下來了。這邊一聲不吭,那邊周家魂飛魄散,忙不迭地補救——什麼叫威風?這才叫威風!剛才一幫浪丫頭說起來的時候,嘰嘰喳喳,個個神情迷醉眼睛發光。
哼,可得防著她們一點。少爺雖然木訥,畢竟是男人,又正值血氣方剛的時候……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娉婷俏臉忽然變得緋紅。
蘇道山由著畫眉仔仔細細地擦了臉,騰出口鼻,這才起身道:“先試試製服好了。”
“好。”娉婷答應著,飛快地捧了製服來。
左右也沒外人,蘇道山便由著娉婷和畫眉捯飭,在屋簷下脫了青衫,換上了製服。
翼山城民團的製服沿襲自城衛。黑底藍花兩色。上身是一件對襟短衣。肩膀、手肘和小臂,都有特製的獸皮防護,腰間紮一條一掌寬的皮帶。下身則是一條長褲加綁腿。
這套製服,在蘇道山看來簡直土得掉渣。可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裡一身文質彬彬的青衫穿慣了,此刻驟然換上這身勁裝,頓時顯出幾分與往日不同的利落勁兒來。
娉婷、畫眉和趙杏兒看得眼中異彩連連。
正在這時候,院門嘎吱一聲響。眾人扭頭看去,卻見蘇與牽著蘇昔昔的手進來了。
看見身著製服的蘇道山,一大一小都有些發愣。
蘇昔昔飛跑過來,開心地拉住蘇道山的手。而蘇與則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眸子中宛若星光閃動。
“行啊。”蘇與走過來,環繞蘇道山轉了一圈,順手幫他理了理衣領,“沒想到你穿上這一身,倒多幾分英武。”
蘇昔昔也仰頭看著蘇道山,連連點頭。
蘇道山眉毛一挑,差點脫口誇讚蘇與好眼力。不過終於還是忍住了,一臉淡然地皺眉斥道:“膚淺。不過是一身皮囊而已,再好看又有什麼用。君子之道,乃仁義禮智信,可沒……”
蘇與大怒,一手擰住他的耳朵:“我就喜歡看皮囊,怎麼樣?”
蘇道山又氣又急,卻又無可奈何,腦袋隨著蘇與的手歪下來,乾脆低眉耷眼地認命不吭聲了。
蘇昔昔和娉婷等人都捂著嘴直笑。
“趕緊吃飯。”蘇與放過他,沒好氣地道。說著,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因著大家都已經用過午飯,就隻有蘇道山一個人吃。蘇與抱著昔昔在一旁看著他,忿忿地道:“這兩天看你陪著謝大師,也不方便問你。你還沒跟我們交代呢!”
“交代什麼?”蘇道山一臉茫然。
“你那靈根究竟是怎麼回事?”蘇與咬牙切齒地說著,手又準備去擰蘇道山的耳朵。見他吃著東西,這才氣鼓鼓地收了回來,嗔道,“你倒是藏得嚴密。竟然連我們也瞞著!”
“我自己事前也不知道。”蘇道山道,“況且,君子當不露鋒芒,玉韞珠藏。藏器於身,待時而動……”
他麵不改色地撒謊,然後又同往常一樣東拉西扯掉書袋。果然,話還沒說到一半,就被蘇與抬手止住:“得了得了,少跟我之乎者也。”
蘇道山木訥地哦了一聲,繼續吃飯。
蘇與沒好氣地看著這家夥。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感覺這家夥在偷笑……
“哼。”蘇與哼了一聲,撇了撇嘴,說道:“對了,老太太讓我跟伱說,族裡已經調了十個護衛給你,由馮庭領著。這些人也都一起編入了甲字營。到了營中,事事多和馮庭商量,可彆犯你的牛脾氣。軍中的板子打下來,可是誰都護不了你。”
“哦。”蘇道山點了點頭,心頭一暖。
丁字營雖然相對安全,但家族該有的保護措施也是有的。不光是自己如此,其他世家也都是如此。這也是世家家主們在權限範圍內能給自家子弟爭取的最大福利。
不過蘇道山還是沒想到,家裡竟然把護衛隊長馮庭派給了自己。
要知道,按照征召規則,馮庭這樣的六級武者通常都是征召進乙字營的。而馮庭過來保護自己,這就意味著,家族至少要另出一位同等級的強者補充進乙字營。
那就隻能是二族老蘇景鬆了。
而馮庭和蘇景鬆這一走,蘇家幾乎就空了。自己父親是個閒人,大伯蘇顯文雖然有六品實力,但戰鬥力差了馮庭他們很遠。說不得,還得讓落霞山清修的老爺子回來坐鎮。
“這兩天,族裡已經走了好多人。一下就變得空落落的。讓人好不習慣。”
“墨湖劍派那邊傳來消息說,大哥這次跟著宗門出征,過幾日也會前往崇廣城……”
小院寧靜。少年正襟危坐,細嚼慢咽。少女抱著小女孩,在一旁說著話。
一片落葉掉下來,正落在少年頭上。
見少年一臉錯愣來回晃頭也沒把葉子甩下來,少女便笑起來。伸手給他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