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緩緩降臨,將整個謝府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芍藥費力地將厚厚的一遝賬本放在桌子上,賬本的紙張在燭光下微微泛黃,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恭敬地說道:“小姐,您讓我找的賬本都在這兒了,可還有什麼吩咐?”
謝雲裳微微頷首,目光落在賬本上,伸手拿起一本,隨意地翻看了幾頁。賬本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這些年來的收支明細,她的手指輕輕劃過紙麵,神色平靜,可眼眸深處卻隱隱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都是將近兩年的賬本,這些年祖母留給我的嫁妝還挺多的,隻可惜都被王氏掌控著。”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悵惘,“畢竟我終究不是謝家的親生女兒,在他們眼裡,我不過是個外人罷了。但這些東西,本就不屬於我,早晚有一天,他們都會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芍藥聽了,不禁為自家小姐感到擔憂。她皺著眉頭,臉上滿是焦慮的神情,說道:“是啊,這些嫁妝日後肯定是要給二小姐的。小姐,您以後若是嫁人了,沒有這些嫁妝傍身,可該怎麼辦呢?”
謝雲裳放下手中的賬本,陷入了沉思。她靜靜地思考了片刻,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看來,我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她緩緩說道,“我得自己置辦點生意,隻有掌握了經濟大權,才能在這世上站穩腳跟,也才能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芍藥眉頭輕皺,眼中滿是擔憂,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可這做生意的大多都是男人,哪有女子拋頭露麵去做這營生的呀?再者說,做生意得有本錢,您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嗎?”芍藥滿心憂慮,生怕小姐一旦邁出這一步,便會陷入未知的困境,若是出了什麼意外,那可如何是好。
謝雲裳沒有立刻作答,而是抬手緩緩拔掉頭上的簪子。她將簪子置於銅鏡前,細細端詳著。這簪子她才佩戴了半年,成色依舊嶄新,是純金精心打造而成,若是拿去置換,想必能換得一筆可觀的錢財。她心中暗自思忖,若是把自己這些年積攢的首飾都賣掉,說不定足夠盤下一家小鋪子。
念及此處,謝雲裳又打開了自己的妝奩,將這些年來省吃儉用存下的私房錢全都取了出來。芍藥看著這一幕,不禁大驚失色,脫口而出:“小姐,這些可都是您多年來的月錢,您平日裡省吃儉用,都沒舍得花什麼錢,難道真要把這些錢都拿出來買鋪子嗎?做生意風險那麼大,萬一賠了可怎麼辦呀?”
謝雲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語氣篤定地說道:“沒關係,做生意哪有不冒風險的,哪能不賠錢呢?重要的是得有勇氣邁出第一步。明日便要辛苦你陪我跑一趟了,去打聽打聽鋪子的事情。”
芍藥看著小姐堅定的眼神,心中雖仍有擔憂,但還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小姐,您放心吧,我定會陪著您,咱們一起想辦法。”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完全亮透,天邊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謝雲裳便早早地起了床。她簡單地洗漱過後,換上一身輕便的衣裳,便帶著芍藥朝著東大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街道上還十分冷清,隻有寥寥幾個行人。
東大門那邊有不少待售的鋪子,她打算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商機,開啟自己的創業之路。
東大門不愧是城中最為繁華熱鬨的地段,街道兩旁店鋪林立,鱗次櫛比。有售賣精美首飾的店鋪,那些金銀珠寶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璀璨光芒,引得不少女子駐足欣賞。
還有掛滿各式漂亮衣服的成衣店,店內人來人往,夥計們熱情地招呼著顧客。
更有飄散著誘人香氣的小吃攤,攤主們熟練地製作著各類美食,引得路人垂涎欲滴。
謝雲裳在這熙熙攘攘的街道中穿梭,目不暇接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她一路逛過去,眼睛都快被這琳琅滿目的商品看花了。就在她幾乎要逛遍整條街時,一家藥材店映入了她的眼簾,店門口掛著一塊醒目的“出租”牌子。
“小二哥,你這藥店開得好好的,為何不乾了呢?”謝雲裳走上前去,禮貌地向店內的夥計詢問道。
那小二哥聞言,掃了一眼謝雲裳的穿著打扮,見此女子穿著不凡,身後跟個丫鬟,必是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
本該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可他重重地歎了口氣,臉上滿是無奈與苦澀,“小姐,您有所不知呐。前幾日小店出了些意外,夥計不小心抓錯了藥,結果惹得病人家屬來店裡大鬨了一場。自那以後,店裡的生意就一落千丈,越來越差了,實在是難以維持下去,所以才打算出租。”
謝雲裳聽了,心中不禁一動。她暗自思忖,藥材生意雖然存在風險,但若是經營得當,必定能有一番作為。而且,自己若盤下這家店,還能重新整頓,挽回聲譽。想到這裡,她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打算盤下這店。原先做工的夥計,願意留下的可以繼續留下,想走的我也絕不勉強。”
小二哥還以為她是在開玩笑,忍不住笑了笑,“小姑娘,您莫不是在打趣我吧。乾我們這行,如今這情形,真的不怎麼掙錢,還操心費力,您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謝雲裳神色堅定,語氣篤定地說道:“我當然是認真的,隻要大家好好做事,工錢我一分也不會少了你們。”
小二哥見她態度堅決,不像是在說笑,不禁有些動容,看著她的眼神就如同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姑娘,您可真是個爽快人。我們這個店,一年的租金是一千兩銀票,若是要整個盤下來,一共得兩萬兩銀票。”
謝雲裳心中本已下定決心要盤下這家店,將其當做自己的產業好好經營。然而,當聽到這個價格時,她不禁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暗自盤算著自己的積蓄,發現錢包裡的銀子遠遠不夠,這可讓她犯了難。但她並不甘心就此放棄,腦海中開始思索著各種籌集資金的辦法。
小二見謝雲裳麵露難色,心下了然,歎了口氣,關切地說道:“小姐可是有什麼難處?若不嫌棄,我幫您和我家掌櫃的商量商量,看能不能給您降降價。”
謝雲裳感激地笑了笑,笑容裡卻帶著幾分窘迫,“多謝你的好意,我還是再自己想想辦法吧。”說罷,她轉身走出藥材店。
見自家小姐這般,芍藥瞧在眼裡,疼在心裡,連忙輕聲安慰:“小姐,您彆太往心裡去。藥材鋪要是實在盤不下來,咱們就換個思路。城裡那些便宜的鋪子也不少,像小吃鋪就挺不錯,生意火爆著呢。而且做小吃生意的大多是女子,您和她們打交道,肯定容易得多。”
芍藥一邊說著,一邊走到謝雲裳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試圖讓她寬心。
謝雲裳抬起頭,苦笑著搖了搖頭,“你說的這些我也想過,可現在做小吃攤得滿大街都是,競爭太激烈了。再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廚藝,做出來的東西連自己都勉強下咽,拿出去賣,豈不是要鬨笑話?還是彆為難我了,咱們再想想其他出路吧。”
謝雲裳滿心憂愁,暗自思忖,就算把自己所有的首飾都變賣了,也遠遠湊不夠那兩萬兩銀子。她眉頭緊鎖,一路走一路想,心思全然沉浸在籌錢的難題裡,就連路上突然有個人急匆匆撞過來,她都毫無察覺。
那人渾身臟兮兮的,頭發淩亂,衣衫破舊不堪,一看就是落魄之人。他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大漢從一家賭場裡推搡出來,摔在地上。“臭叫花子,沒錢還賭個屁!下個月要是再還不上賬,就拿你家房子抵押!”
台階上站著一個滿臉橫肉、一臉凶相的男子,身後的賭場招牌高高掛著,燈紅酒綠,與這落魄之人形成鮮明對比。
“大爺,求求您了,千萬彆收走我的房子!”
趴在地上的男人不停地求饒,幾近絕望地喊道,“我家裡上有年邁的父母,下有年幼的孩子,要是沒了房子,我們一家老小以後可怎麼活啊!您再寬限我兩日,就兩日,我一定想儘辦法籌錢還給您,我發誓!”說著,他的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聲接著一聲。
滿臉橫肉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地上的男子,臉上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色,鼻子裡“哼”了一聲,惡狠狠地說道:“行,看在你還算識相的份上,就再寬限你兩日。要是兩天後還見不到錢,你就等著卷鋪蓋走人吧!”說罷,他嫌棄地揮了揮手。
跪在地上的男子如獲大赦,連忙抬起頭,不停地說著:“謝謝大爺,謝謝大爺!”
隨後連滾帶爬地從地上站起來,弓著背,慌慌張張地朝門口跑去。
謝雲裳望著這一幕,原本黯淡的眼眸突然閃過一絲光亮,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中萌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如今自己實在沒有彆的辦法,不如去賭場碰碰運氣。
主意已定,她立即行動了起來,準備喬裝打扮一番。
謝雲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在琳琅滿目的攤位間遊走,最終停留在一個賣男裝的布攤前。她拿起一件靛藍色長袍,在身上比劃著,隨後又挑了頂黑色方巾,付了錢後,便尋了個僻靜角落,迅速換上男裝。整理好衣服後與原本的女兒家模樣判若兩人。
此時的賭場,人聲鼎沸,喧囂聲不絕於耳。謝雲裳深吸一口氣,鎮定自若地朝著賭場大門走去。門口的守衛斜睨了她一眼,見是個年輕公子哥,便沒多阻攔。
跟在身後的芍藥滿臉焦急,伸手拉住謝雲裳的衣袖,哀求道:“小姐,這賭場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太危險了,您彆進去啊!”
謝雲裳轉過身,輕輕拍了拍芍藥的手,溫聲說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賭場不讓女子進去,你就在外麵候著,我很快就出來。”
芍藥還想再勸,可看著謝雲裳堅定的眼神,知道拗不過她,隻能無奈地點點頭,眼眶中滿是擔憂:“那小姐您千萬要小心,我就在這兒等您,一刻都不離開。”
謝雲裳給了芍藥一個安心的微笑,轉身邁進了賭場。門在她身後緩緩關上,將芍藥隔絕在外。她隻能在門口來回踱步,時不時踮起腳尖,透過門縫向內張望。
謝雲裳走進賭場之後,在一張賭桌前停下,她佯裝鎮定,目光卻敏銳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她看到賭徒們押注時的表情和動作,注意到發牌的荷官在洗牌時的細微手勢,以及骰子在骰盅裡滾動的聲音。
隨著賭局的進行,謝雲裳的心跳也逐漸加快,但她強裝鎮定,目光緊緊盯著荷官的一舉一動。
當關鍵的一局開始時,謝雲裳看到荷官又習慣性地動了小指,心中立刻有了判斷。她深吸一口氣,一咬牙,將之前贏來的銀子全部押上。這一舉動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驚訝的目光。坐在她對麵的胖賭客瞪大眼睛,扯著嗓子喊道:“你瘋了吧!這可是全部身家,這一局變數這麼大,你這不是瞎押嘛!”
旁邊一位瘦高個也跟著附和:“就是,這小子太衝動了,這要是輸了,可就血本無歸咯!”
然而,當荷官翻開牌麵的那一刻,全場都震驚了。
“大,六點大!”荷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可置信。
謝雲裳押的點數完全正確,她贏了!周圍響起一陣驚歎聲和唏噓聲:“這怎麼可能,他是蒙的吧!”
“這小子運氣也太好了,簡直邪門!”
謝雲裳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迅速收起贏得的銀子。趁著眾人還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她低聲說道:“承讓了,各位。”
此時賭場的二樓上。
徐聞喜與簫衍相對而坐,麵前的棋盤上黑白棋子交錯縱橫,兩人正專注於棋局之中,舉手投足間儘顯儒雅氣質。
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喧鬨聲,打破了這份寧靜。簫衍手中的棋子懸在半空,微微一頓,目光下意識地朝著樓下望去。
隻見人群熙攘之中,有個身姿格外惹眼。那女子雖是女扮男裝,可身形纖細,行動間的靈動和舉手投足間的韻味,還是讓她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
簫衍盯著人群中如星辰般發光的女子,神色一怔,忍不住開口道:“徐老板,這賭場裡竟還有女子來賭錢。”
徐聞喜聞言,微微一怔,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眯起,順著簫衍的目光看向樓下。他細細打量著謝雲裳,嘴角微微上揚,輕笑道:“那女子手氣還挺好的,幾輪下來贏了不少。”
此時的謝雲裳,完全沉浸在賭贏的喜悅與興奮之中,滿心都想著如何能多贏些銀子,好湊夠盤下藥材店的錢,根本沒察覺到樓上有兩道目光正緊緊盯著自己。不僅如此,她還被賭桌對麵的一個男人盯上了。
對麵桌的男人麵色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正處於極度的憤怒之中。他輸得一乾二淨,連回家的盤纏都沒了,看著麵前贏錢的謝雲裳,心中的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臭小子,你是不是出老千了?為什麼一直都是你贏!”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骰子和籌碼都跟著跳了起來。
謝雲裳心裡“咯噔”一下,但還是強裝鎮定,努力壓著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粗糲一些:“大哥,我就是運氣好點兒,你可不能平白無故汙蔑我。”
可男人根本不信,他輸紅了眼,全身家當都沒了,如今滿心都是憤怒和不甘。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肯定出老千了!今天你要是不讓我搜身,這事就沒完!”說著,他便擼起袖子,作勢要衝過來。周圍的賭客們見狀,紛紛圍攏過來,將兩人團團圍住,有的在一旁指指點點,有的則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