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威嚴而有力,仿佛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讓眾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轉過頭去。
隻見門口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排人,為首的正是威武大將軍謝昌全。他身姿挺拔,身披戰甲,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而他旁邊站著的,是一位身著華麗服飾的婦人,正是王氏。
王氏看著眼前的場景,當看到謝雲煙竟然被那個鄉下婦人摟在懷裡,還一口一個“娘”叫得親熱,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在她心裡,自己才是謝雲煙的親生母親,這個鄉下婦人憑什麼在這裡假惺惺地裝慈母!她忍不住脫口而出:“煙兒!”那聲音裡,既有憤怒,又有心疼,她既憤怒謝雲煙叫彆人娘親,又心疼她流落在外多年的女兒。
謝雲煙聽到王氏那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喚,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眶泛紅,淚水止不住地滾落,腳步匆匆,跌跌撞撞地朝著王氏奔去。她一頭紮進王氏的懷裡,哭得梨花帶雨,聲音帶著濃濃的委屈與思念,哽咽著說道:“娘,孩兒終於見到您了,嗚嗚嗚……”
王氏滿心都是疼惜,雙手顫抖著輕輕捧起謝雲煙的臉,目光溫柔且專注,仔仔細細地端詳著她的輪廓。從那雙靈動的眉眼,到小巧挺直的鼻子,再到精致的下巴,每一處細節都不放過,看得清清楚楚。王氏的眼中滿是欣慰與愛意,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輕聲呢喃道:“果然與我年輕的時候有三分相似,長大後必然是個模樣俏麗的小姑娘。”
看到這母女二人相擁而泣,情深意切的場景,站在一旁的謝昌全也不禁有些感動。他平日裡在軍營中,常年身著戰甲發號施令,可此刻,鐵漢也有柔情時,他的眼眶微微泛紅,心中滿是感動,一家人失散多年,如今終於得以團聚,這份喜悅讓他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謝昌全向前邁了一步,聲音中帶著一絲從未有過的溫和,說道:“煙兒,我是你的父親。”謝雲煙聽聞,連忙止住哭泣,抬起頭,眼中還噙著淚花,臉上卻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輕聲喊道:“父親。”這一聲清脆又帶著幾分羞澀的“父親”,如同春日裡最溫暖的陽光,瞬間照進了謝昌全的心裡,讓他的心都要化了。
然而,一旁的謝雲裳看著這一家團聚,其樂融融的模樣,心中卻湧起一陣強烈的厭惡。她的眼神冰冷如霜,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前世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那些被背叛、被傷害的畫麵曆曆在目,讓她對這一家人的厭惡之情愈發濃烈。在她眼中,這一家人不過是披著偽善的外衣,內裡卻是狼心狗肺,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擇手段。
謝雲裳深知,他們之所以還讓自己留在謝家,並非是念及多年的養育之情,不過是想利用自己最後的價值,將自己榨乾罷了。想到這裡,她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謝昌全很快便恢複了平日裡那權臣般的清冷模樣,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威嚴與責備,看向謝雲裳:“雲裳,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能報官?家裡的事情應該在家裡解決,你為何要將事情鬨到官府去?你難道不知道女孩子的名聲有多重要嗎?”
謝雲裳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迎上謝昌全的眼神,毫不畏懼。她當然知道名聲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可她心中清楚,如果這一次不為自己爭取,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父親,我已將凶手帶到此處,隻要順著線索找到幕後主使之人,便可真相大白。隻有這樣,女兒以後才不會再擔驚受怕。難道您想讓女兒一直蒙受不白之冤嗎?”
此言一出,霎時間,眾人鴉雀無聲。
午後的縣衙大堂,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謝昌全站在堂中,臉色黑沉沉的,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烏雲,沉甸甸地壓在眾人心頭。謝雲裳雖說並非他的親生女兒,可這些年他也一直將她當作親生女兒來養。琴棋書畫,她樣樣精通,平日裡乖巧懂事,對長輩的話向來言聽計從,從未有過半點忤逆。然而今日,她卻像是變了個人,竟當著眾人的麵說出違逆他的話,這讓謝昌全的怒火瞬間躥了起來,臉色瞬間黑如墨汁,仿佛能滴出墨來。
“我倒要看看你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謝昌全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一旁的王氏見狀,連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語氣急切又帶著幾分埋怨:“夫君,你可不能由著她的性子胡鬨。如今凶手已經抓到了,就該立刻處死,了結此事。咱們謝家一向光明磊落,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哪來的仇家?依我看,她就是在無理取鬨,這簡直丟儘了我們謝家的顏麵。到時,老夫人怪罪起我教女無方,怎麼辦?”王氏心中滿是對謝雲裳的不滿,要不是老夫人一直偏袒著這個養女,她才懶得管謝雲裳的死活。想當年,謝雲裳剛出生時,她和謝昌全帶著嫡長子隨軍奔赴戰場,將謝雲裳托付給老夫人撫養,所以對這個養女,她心裡確實沒多少感情。
謝雲裳看著這二人一唱一和的模樣,心中不禁冷笑連連。但她麵上卻強裝出一副十分慷慨的樣子,挺直了腰杆說道:“父親,母親。若是真如孩兒所言有誤,沒能找到凶手,孩兒願意回去向祖母交代一切過錯,所有責罰,孩兒一人承擔!”
聽到謝雲裳這番話,謝昌全和王氏這才微微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一直站在一旁的張縣令見他們終於達成了妥協,便轉身對著台下的王小虎說道:“來,仔細瞧瞧,雇你的女子是不是在這其中?”
王小虎抬眼,望著台上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滾落,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他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囁嚅道:“大人,我……”
就在眾人都屏氣斂息,等著他開口的時候,王小虎突然抬起手,手指直直地指向了謝雲裳,大聲喊道:“大人,就是這個女子花錢雇我去綁架謝大小姐的,還想讓我冤枉雲煙姑娘。小的實在是良心有愧,這才如實招來!”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所有人都驚呆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了謝雲裳。
王氏更是怒不可遏,她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謝雲裳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大堂裡格外刺耳,整個大堂瞬間安靜了下來,仿佛時間都凝固了。
謝雲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得措手不及,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她下意識地捂住被打腫的臉,心中又驚又怒,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突然變成這樣。
“賤人!你簡直太惡毒了,心機如此深沉,竟然敢謀害你的妹妹!”王氏氣得渾身發抖,指著謝雲裳破口大罵。
謝雲裳強忍著臉上的疼痛,咽下了這口惡氣。她不經意間瞥見角落裡謝雲煙那不易察覺的小動作,心中頓時明白了一切。原來如此,這兩人果然有貓膩。她在心中暗暗思忖,難道這一世,自己還是擺脫不了慘死的命運嗎?
謝雲裳強忍著內心的慌亂與憤怒,努力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抬眸看向滿臉怒容的王氏,聲音清脆而堅定:“母親,他在說謊!之前在蕭王爺麵前,他可不是這般說辭。此人滿嘴謊言,萬萬不可信!”
“什麼?蕭王爺?”謝昌全聽到這個名字,身子猛地一震,眼神中閃過一絲恍然,像是被觸及了什麼敏感的記憶點。但僅僅一瞬,他便迅速恢複了那副冷漠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語氣中滿是輕蔑與憤怒:“你竟然撒謊成性,連蕭王爺也敢拿來當幌子!蕭王爺此刻正在京城述職,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你這滿口胡言亂語的東西,真是缺乏教養,毫無禮數!”
說罷,謝昌全怒不可遏地攥緊手中的鞭子,高高揚起,那架勢仿佛要將眼前這個忤逆的女兒一鞭抽死。他的眼中燃燒著熊熊怒火,口中還念念有詞:“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不孝女不可!”
然而,就在那鞭子即將落下的千鈞一發之際,大堂後方突然傳來一個清朗而又熟悉的聲音,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謝將軍,在公堂之上對自己的女兒大打出手,這怕是有失禮數吧?”
謝昌全的動作猛地一頓,手中的鞭子懸在半空,整個人僵在原地。他緩緩收起鞭子,迅速轉過身,當看清來人的麵容時,臉上的憤怒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恭敬。他連忙彎腰鞠躬,語氣中帶著幾分惶恐:“不知王爺駕臨,下官有失遠迎,還請王爺恕罪!”
原本緊閉雙眼,滿心絕望地等待著疼痛降臨的謝雲裳,遲遲沒有感受到預料中的鞭笞。她猛地睜開雙眼,入目便是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先前已經離開的蕭衍。
蕭衍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進大堂,當他看到謝雲裳那紅腫不堪的臉頰時,深邃的眼眸中飛快地閃過一抹異色。但他很快便恢複了平日裡的淡然,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說道:“謝將軍,您向來家規嚴謹,治軍有方,隻是今日竟對自己的女兒下如此重手,著實讓我等大開眼界啊。”
謝昌全聽出了蕭衍話裡的嘲諷之意,心中暗自叫苦。他連忙給謝雲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趕緊把臉遮起來。謝雲裳心領神會,迅速抬手將紅腫的臉蒙住。
謝昌全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陪著笑臉說道:“都是小女不懂事,犯下大錯。等下官帶她回去,定會好好照料,絕不讓她的傷留下疤痕。”
蕭衍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意,目光悠悠地落在謝雲煙身上,聲音似有若無地響起:“聽聞謝家費了一番周折,從鄉下尋回了一位遺落在外的千金,原來就是你呀。”
謝雲煙自幼在鄉下長大,哪曾見過這般豐神俊朗,宛如謫仙下凡的男子。此刻與蕭衍目光交彙,她的臉頰瞬間泛起一抹嬌羞的紅暈,羞澀地低下頭,聲音輕柔卻帶著幾分緊張地回道:“回王爺的話,正是小女子我。”
蕭衍對此不以為意,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那顆圓潤剔透的夜明珠,饒有興致地繼續問道:“哦?那倒是奇了,今日你們一家人怎會齊聚這公堂之上?”
謝昌全聽聞,身子微微一顫,連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聲音略帶顫抖地解釋道:“回王爺的話,這一切都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兒乾出來的荒唐事。她竟膽大包天,串通綁匪綁架了我的親生女兒,還妄圖嫁禍給她。好在綁匪良心發現,在最後時刻供出了真凶,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蕭衍的目光緩緩從謝昌全身上移開,落在了跪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的王小虎身上。突然,他毫無預兆地輕笑一聲,那笑聲在空曠的大堂內回蕩,讓在場眾人都不禁心頭一顫。
“這土匪,我倒是曾見過的。”蕭衍的聲音陡然變得低沉,帶著幾分壓迫感,“怎麼,如今就不認得本王了?當初你說的口供,可與現在大相徑庭啊。本王能為謝大小姐作證,她與這綁匪絕無關聯,難道謝將軍連本王的話都不信了?”
此話一出,謝昌全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天靈蓋,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他雙手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聲音裡滿是惶恐:“王爺息怒,下官絕對相信您的話,絕無半點質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