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的掩護下,她們一路踉蹌地穿梭在小樹林中。慌亂間,樹枝劃破了謝雲裳的衣裳和肌膚,留下一道道血痕,可她不敢有絲毫停歇。
可就在這緊要關頭,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尖銳刺耳的尖叫,兩人猛地回頭,隻見謝雲煙被一根橫在地上的樹枝絆倒,整個人狼狽地向前撲去,重重地摔在滿是枯枝敗葉的地上。
“姐姐,我的腳扭傷了,能不能走慢點!”謝雲煙帶著哭腔喊道。
慢?謝雲裳在心底泛起一陣冷笑。這是什麼時候,還想著慢一點?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摔倒在地的謝雲煙,語氣冰冷得如同三九寒冬的寒風,不帶一絲溫度:“跟不上就隻能被土匪抓回去了,難道你想做壓寨夫人!”
謝雲煙又羞又惱,精致的麵容因憤怒而有些扭曲。“姐姐,你怎麼能這麼想我。”她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撐著地麵,試圖站起來,可剛一用力,扭傷的腳便傳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可是我真的走不動了,你能不能背我。”她帶著一絲哀求的語氣說道。
謝雲裳仿若未聞,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繼續快步向前走去。在她看來,此刻時間就是生命,多耽擱一秒,危險就多一分。她可不想因為謝雲煙而耽誤了逃跑的時機,在她心裡,謝雲煙的死活與她毫無關係。若不是時間緊迫,她早該殺了她,以絕後患。
謝雲煙見謝雲裳這般絕情,頓時惱羞成怒。謝雲裳她使喚不動,難道還使喚不了一個丫鬟嗎!
她一把抓住芍藥的手,指甲幾乎都要嵌進芍藥的肉裡,尖聲叫道:“死丫頭,沒看見主子走不動了,快點背我!”
芍藥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臉上滿是為難之色。她比二小姐還小兩歲,身形瘦弱,況且二小姐生得壯實,她哪裡背得動。“二小姐,我……”她囁嚅著,想說自己背不動,可又害怕二小姐怪罪,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謝雲裳回頭見狀,幾步走過來將芍藥拉到身後,語重心長地說道:“芍藥,你是我的丫鬟,不用聽她的。”
謝雲煙看到這一幕,差點氣瘋了。好啊,謝雲裳,竟然敢公然和她作對!等她回到謝家,一定要讓母親好好治她的罪。
她心有不甘,狠狠地瞪了謝雲裳一眼。但是一想到剛剛謝雲裳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冰冷的模樣讓她不寒而栗,也隻能訕訕作罷,咬著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繼續跟著她們逃亡。
然而,沒過多久,身後便傳來了土匪們嘈雜的呼喊聲:“站住,小賤人,彆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謝雲裳抬眼望去,前方似乎有一隊人馬。
來不及細想,求生的本能驅使她不顧一切地朝著那隊人馬衝了過去。可當她快要接近時,一支短刀裹脅著凜冽的寒風,“嗖”的一聲直直插入她前方,離她的腳僅僅隻有一厘米之遙。謝雲裳頓感頭皮發麻,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心臟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兒。
她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身著一襲玄色錦袍,身姿挺拔如鬆,寬肩窄腰,線條利落。墨發高高束起,幾縷發絲垂落在白皙如玉卻透著冷峻的臉龐旁。劍眉斜飛入鬢,雙眸深邃如幽潭,幽暗中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帶著一絲與生俱來的矜貴與疏離,周身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殺氣,仿佛是從地獄歸來的修羅。
地上橫七豎八地匍匐著好幾具屍體,鮮血汩汩流出,將周圍的土地都染成了刺目的紅色。還有幾個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求饒,聲音顫抖而淒厲,可男人卻仿若未聞,神色冷漠得如同冰雕。
此時的謝雲裳,前有這如猛虎般的男人,後有窮追不舍的土匪,陷入了絕境之中。
“王爺,這人要怎麼處理?”男人身旁的侍衛上前一步,恭敬地問道。
男人微微抬眸,目光如炬地看向謝雲裳。當他的視線觸及到謝雲裳那雙滿是驚慌卻又透著倔強的眼睛時,竟一下子愣住了。
王爺?這天下能被尊稱為王爺的人本就寥寥無幾,而眼前這位,謝雲裳瞬間便猜到了他的身份,簫衍,大虞朝唯一一位異姓王,在十七歲便聲名遠揚,為大虞朝立下赫赫戰功。其麾下鐵騎所至之處,皆為大虞之疆土,經其手斬殺的敵人多達上百萬之眾,硬是憑借著無雙智謀與勇猛無畏,將大虞朝的版圖不斷向外擴充,成為朝堂乃至天下都無法忽視的傳奇人物。
但最後他居功自傲,狂妄不羈,得罪不少朝中大臣。
最後竟莫名其妙地中毒身亡,年僅二十五歲便草草結束了一生。
曾記得她與墨景深成親之時,蕭衍也曾前來送過賀禮。那時,他一出場,全場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所有人都被他強大的氣場震懾,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如今,自己這般莽撞地撞見他在此處殺人,也不知能否保住這條小命。謝雲裳的手心已滿是冷汗,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難道她剛剛重生就要再死一回嗎?
謝雲裳手不自覺地摳著掌心,硬著頭皮道:“王爺,我們並非有意打擾您,實在是被歹人追殺,走投無路,才冒昧至此……”她本就生得眉如遠黛,唇若點櫻,身姿柔弱,此刻眼中含淚,泫然欲泣的模樣更是楚楚動人,任誰見了都不免心生憐惜之意。然而,她麵前的這位男子,絕非等閒之輩,而是那令敵軍聞風喪膽,素有“戰神”之稱的蕭衍。此人在沙場上殺伐果決、殺人如麻,又怎會輕易為這柔弱之姿所動?
蕭衍麵無表情地抬手,緩緩抹淨劍上的鮮血,那殷紅的血漬在他的黑袍上暈染開來,宛如一朵朵綻放的曼陀羅,散發著死亡的氣息。他的目光如寒星般冷冷地射向謝雲裳,聲音低沉而冰冷:“你們剛剛可曾聽到什麼,又看到了什麼?”
一旁的芍藥早已嚇得花容失色,雙腿發軟,渾身顫抖如篩糠,牙齒也止不住地打戰,若不是極力靠著身旁的樹乾支撐著身體,恐怕早已癱倒在地。
謝雲煙也是嚇傻了,聲音顫抖得厲害:“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姐姐你說句話啊!”她完全沒了主意,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謝雲裳身上。
一個侍衛邁著輕飄飄的步伐緩緩走來,仿佛是從黑暗中悄然浮現的鬼魅。“剛才那人不聽話,已經廢了一隻手,你先從那開始好呢!”
謝雲煙本就受過一遭驚嚇,看著地上那人四分五裂的屍體,瞬間擊垮了她的心理防線。她雙眼圓睜,臉上血色全無,隨後她的身體一軟,直直地向後倒去,整個人暈了過去。
而謝雲裳卻出奇地鎮定。畢竟,她已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這世間的恐懼,於她而言,已不再是能輕易撼動她心智的東西。
“王爺,我們確實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見。”謝雲裳微微仰頭,迎著蕭衍那如炬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道。
然而,蕭衍豈是那麼容易被敷衍過去的人。
他上前一步,手中的長劍微微一挑,鋒利的劍刃輕輕抵住謝雲裳的下巴,那冰冷的觸感讓她的肌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稍有不慎,那鋒利的劍鋒便會劃破她嬌嫩的肌膚,留下一道血痕。
“你倒是識趣,還知道我是王爺。”蕭衍微微眯起雙眸,眼中閃過一絲審視與狐疑,“不過,尋常女子見到這般血腥場麵,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你卻如此鎮定,莫不是有什麼彆的企圖?說,誰派你來的?”
謝雲裳心中一驚,手心早已布滿了冷汗,但她仍強裝鎮定,努力讓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穩。她深知,此刻稍有破綻,便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於是,她微微揚起下巴,避開那抵在下巴上的劍尖,不卑不亢地道:“王爺,民女乃謝家長女謝雲裳。王爺的威名在燕城如雷貫耳,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昔日王爺進宮述職時,民女曾有幸在人群中一睹王爺的英姿,故而知曉王爺的尊貴身份。今日慌亂之中衝撞了王爺,還望王爺恕罪。”
謝雲裳一邊說著,一邊悄悄打量著蕭衍的神色。
簫衍自然不相信她這般冠冕堂皇的說辭。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姐看到他殺人怎麼會表現得這般鎮定。
可就在這劍拔弩張之際,身後追趕而來的土匪們已至近前。他們不過是些有勇無謀,鼠目寸光之輩,並不識得蕭衍一行人,瞧著對方不過寥寥三四人,對比己方的烏合之眾,便盲目地自恃人多勢眾,膽子愈發大了起來。
那土匪頭子滿臉橫肉,咧著嘴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發出一陣令人作嘔的狂笑:“賤人,你倒是能跑啊,可讓我們一頓好找!本想著留你多活幾日,儘享歡愉,你卻這般不知死活,那就休怪我們兄弟不懂憐香惜玉了!”
說罷,那土匪頭子就將一雙臟手伸向謝雲裳。
謝雲裳麵露驚恐之色,下意識地發出一聲驚叫:“王爺,求您救救我!”隨後匆匆躲至蕭衍身後,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方才麵對蕭衍時還強裝鎮定、言辭鑿鑿的她,此刻在土匪的威脅下,又變回了那個柔弱無助的閨閣女子,惹人憐愛。
蕭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方才對她的疑慮也瞬間打消,諷刺道:“這幾個家夥就把你嚇成這樣,我還真是高看你了。”
土匪頭子聽聞此言,惱羞成怒,卻仍不知死活地大言不慚道:“臭小子,識相的就趕緊把這小娘們交出來,否則,等下連你一塊兒收拾了!”
然而,他的話還未完全落下,隻見一道寒光閃過,蕭衍身旁的侍衛宛如鬼魅般身形一動,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已如閃電般劃過土匪頭子的脖頸。刹那間,鮮血噴湧而出,那土匪頭子瞪大了雙眼,雙手下意識地捂住脖子,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眾人都驚得目瞪口呆,瞬間鴉雀無聲。誰也未曾料到,僅僅是一瞬間的功夫,形勢便發生了如此逆轉。
剩下的幾名土匪見勢不妙,嚇得屁滾尿流,拔腿就跑。然而,他們哪裡能逃脫侍衛們的快劍,不過須臾之間,土匪已死傷大半,隻剩下一人還在做著困獸之鬥。
“等等!先留下活口!”謝雲裳見狀,急忙出聲喊道。
蕭炎眼神微微一眯,手輕輕一揮,刹那間,那侍衛的劍精準地停在了土匪的咽喉前,隻留下這一個活口。
那土匪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癱倒在地,褲子都濕了一片,哆哆嗦嗦地求饒:“不要殺我呀!隻要不殺我,我什麼都說,什麼都說!”
謝雲裳身姿挺拔,眼眸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緊緊地盯著眼前瑟瑟發抖的土匪,聲音冷冽如冰,厲聲質問道:“說!你們究竟是受何人指使,膽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此綁架之事?”
土匪被這股氣勢嚇得肝膽俱裂,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將實情一股腦兒地吐露出來:“前幾日有一個蒙著麵的神秘女子找到我們,那女子出手闊綽,給了我們一大筆錢財,讓我們去綁架謝家大小姐。我們一時糊塗,被那錢財迷了心智,豬油蒙了心,才犯下這不可饒恕的大錯啊!求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謝雲裳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寒聲道:“饒你也並非不可,但你必須要跟我去官府,將此事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這群土匪平日裡作惡多端,深知此番若是去了官府,那無疑是自尋死路。想到這兒,土匪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滿臉驚恐地哀求道:“不要啊,大小姐!求求您千萬不要把我送去官府,我上有老下有小,實在不想死啊!”
謝雲裳目光微微一凝,隨即神色稍緩,微微笑道:“隻要你跟我上了公堂,如實指認出收買你們的那個女子,我便可以饒你一命。”
土匪聽聞此言,心裡依舊害怕不已,但此刻形勢所迫,不答應也不行了。他咬了咬牙,心一橫,立馬磕頭謝恩,聲淚俱下地說道:“謝謝大小姐不殺之恩!小的一定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