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林羽已經站在試煉穀入口的青玉階上。
腰間新掛的玄鐵令牌硌著肋骨，背麵雲紋蠶食青竹的細微響動混在風裡，像某種無聲催促。
“靈藥堂趙子敬、器閣周桐、外門李素素——“執事長老的嗓音驚飛簷角銅鈴，林羽數著被念到名字的弟子，發現自己的小隊正朝著最糟糕的配置發展。
當“武神殿湯瑤“四個字落地時，身後傳來重劍砸地的悶響。
湯瑤扛著纏滿繃帶的巨劍擠到他身邊，發間冰晶步搖叮當亂顫：“父親非說我得盯著你喝藥“話音未落就被趙子敬的嗤笑打斷。
那位靈藥堂首徒正捏著三枚赤炎符，符紙邊緣焦黑與腰間玉佩成色如出一轍。
周桐突然拽了拽林羽衣袖。
器閣少女攤開的掌心裡，三枚青銅羅盤正瘋狂打轉：“林師兄，這遺跡的方位不對。
按《天工要術》記載，震位紫氣該對應景門，可羅盤顯示“
“卯時三刻。“林羽突然開口，指尖擦過湯瑤劍柄滲出的血絲，“你遲了半柱香。“
石階儘頭傳來轟鳴。
七丈高的青銅門緩緩開啟時，林羽注意到門環上饕餮紋的右眼比左眼少三道刻痕。
他伸手按住又要拔劍的湯瑤，後背突然撞上抖如篩糠的李素素——外門少女攥著的護身符正滲出墨綠色汁液。
“三清土被瘴氣腐蝕了。“周桐聲音發緊，“這遺跡至少封存三百年。“
黑暗吞沒眾人的瞬間，林羽瞳孔泛起極淡的金芒。
靈瞳映出甬道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那些本該黯淡的符文正像血管般緩緩搏動。
湯瑤劍柄的血絲突然暴漲三寸，在繃帶縫隙裡凝成蛛網狀。
第一道石門出現在甬道儘頭時，趙子敬已經甩出五張爆炎符。
赤紅火焰撞上符文的刹那，反噬的藍光直接燒穿他半截衣袖。“讓我來！“李素素拋出八枚銅錢，龜甲虛影剛觸及石門就碎成光點，少女踉蹌著撞上石壁，唇角溢出的血珠竟懸浮在空中。
林羽按住腰間微微發燙的令牌。
石門中央的太極圖正在倒轉，陰魚眼的位置滲出暗紅液體。
他忽然抓住周桐要擲出羅盤的手：“震三兌七，走巽位。“
“可羅盤顯示“
“現在走坤位！“林羽拽著少女疾退三步，原先站立處的地磚轟然塌陷。
湯瑤的重劍及時卡住機關齒輪，火星濺在趙子敬燒焦的袖口，騰起的青煙裡混著淡淡的血腥味。
“你早知道門上有反噬陣？“趙子敬的質問被石門突然亮起的十二星宿圖截斷。
林羽盯著天樞位缺失的玉衡星，突然想起昨夜潭底缺失的那片星空。
令牌背麵的雲紋已經蠶食到第三片竹葉，針紮般的刺痛從右眼傳來。
“讓開。“
林羽扯下發帶蒙住左眼時，湯瑤的驚呼卡在喉間。
少年右眼徹底化作鎏金色，瞳孔深處浮動的卦象竟與白老碎裂的龜甲紋路重合。
石門符文在他視野裡層層剝落，露出藏在震位下的血線——那分明是半截龍脈走向。
“乾坤倒轉，坎離易位。“他每說一個字，嘴角就多滲出一縷血絲。
壽元燃燒的灼痛順著脊椎蔓延，右眼看到的石門逐漸變成半透明狀，十三處靈力節點在虛空中明滅不定。
湯瑤的劍柄突然發出龍吟。
林羽在劇痛中精準點向第七個節點，石門應聲洞開的瞬間，他踉蹌著栽進少女懷裡。
蒙眼發帶滑落時，周桐看見他右眼沁出的血淚正滲進青石地縫，蜿蜒成細小的卦象。
“你“
“瘴氣入體而已。“林羽用袖口狠狠擦過眼角，令牌上的雲紋不知何時啃穿了第四片竹葉。
他望向石門後翻湧的紫霧，突然按住湯瑤要撕繃帶的手：“留著你的玄冰髓。“
霧氣散儘處，十八尊石像靜靜矗立在白玉廣場。
林羽彎腰撿起塊帶齒痕的青銅碎片，發現斷口處的鏽跡新鮮得可疑。
湯瑤劍柄的血絲正以詭異的角度指向東方，那裡有尊麒麟雕像的右爪比左爪少了半寸青苔。
青銅碎片在林羽指縫間泛著幽光。
他剛要開口示警，地麵突然震顫著裂開蛛網狀縫隙。
十八尊石像表麵的玉殼簌簌剝落，露出內裡暗紅如血痂的金屬骨架。
“退到麒麟像後麵！“林羽扯著李素素衣領疾退，三支青銅箭擦著少女發髻釘入石壁。
湯瑤的重劍與最先撲來的傀儡相撞，火花照亮傀儡胸口鑲嵌的墨綠晶石。
趙子敬甩出七張土遁符，符紙卻在半空自燃成灰。“禁製！“他臉色煞白地躲開傀儡橫掃的鐵臂，腰間的赤炎玉佩裂開細紋。
周桐的羅盤突然脫手飛出，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麒麟雕像。
“坎位水氣被改成了離火！“器閣少女的喊聲淹沒在金屬撞擊聲中。
林羽右眼驟然刺痛，靈瞳映出傀儡關節處流轉的紫黑色霧氣——那些霧氣正從麒麟雕像右爪的裂縫裡源源不斷湧出。
湯瑤的劍鋒削掉傀儡半個頭顱，墨綠晶石卻催動殘軀繼續攻擊。
林羽閃身躲過飛濺的金屬碎片，突然發現地麵裂縫中滲出的液體正沿著特定軌跡流向雕像。
“周桐，震位地磚！“
器閣少女聞言拋出纏絲鎖，精鋼鎖鏈絞碎三塊青玉地磚。
暗藏的金色齒輪裸露瞬間，林羽將李素素甩過來的銅錢按進齒輪凹槽。
十八尊傀儡同時僵直半息，湯瑤趁機劈碎最近兩具的晶石核心。
“趙師兄，赤炎符燒艮位地縫！“
靈藥堂首徒這次沒有反駁，九張赤炎符精準封住湧動的紫霧。
林羽的右眼已滲出細密血珠，他踉蹌著撲向麒麟雕像，指尖觸到右爪裂縫裡冰涼的機關樞紐。
傀儡群突然發出尖嘯，剩餘十五具同時轉向林羽。
湯瑤的重劍橫擋在他背後，劍身繃帶被利爪撕得粉碎，露出內裡冰藍色的玄鐵紋路。
“酉時三刻！“林羽嘶吼著擰動機關。
麒麟雕像左爪轟然升起，將撲來的五具傀儡壓成鐵餅。
他右眼金光暴漲，終於看清紫霧儘頭有團跳動的猩紅光點。
湯瑤的劍風掃開最後三具傀儡，林羽趁機將帶血的銅錢擲向光點。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時，所有傀儡如同斷線木偶般栽倒在地。
周桐的羅盤指針“哢“地停在了兌位。
趙子敬撐著膝蓋劇烈喘息，玉佩碎片從指縫間漏下。
李素素顫抖著給林羽遞上止血丹，卻發現他掌心全是掐破的月牙形傷口。
“控製樞紐在雕像爪心的千年血髓裡。“林羽抹去眼皮上的血漬，令牌背麵雲紋已蠶食到第六片竹葉。
他望向被傀儡碎片掩埋的青銅匣，匣蓋縫隙透出的青光與白老描述的“碧穹石“分毫不差。
湯瑤突然按住劍柄。
玄鐵紋路映出眾人身後正在閉合的石門，本該暢通的來路此刻被蠕動的暗紫色符文覆蓋。
周桐嘗試拋出的探路紙鶴剛觸到符文就化作飛灰，羅盤表麵的青銅竟開始緩慢鏽蝕。
“戌時了。“李素素捏碎的計時符顯示他們進遺跡尚不足兩個時辰，可石門外的星空圖卻分明是深冬才有的參宿七星。
林羽彎腰撿起塊傀儡殘片，發現金屬斷麵爬滿新鮮青苔——與他們進門前在石階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夜風裹著潮濕的土腥味卷過白玉廣場，麒麟雕像爪心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林羽按住又要強行運功的湯瑤，右眼殘留的金芒映出地縫深處某種鱗片狀的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