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從蟒道岩縫漏進來時,林羽正用靈瞳數著林悅睫毛上的冰霜。
少女蜷縮在湯瑤用重劍劈出的凹陷裡,懷裡還死死抱著那個發黴的桂花糕——那是三天前從坍塌的暗河縫隙裡搶出來的。
“七步外有株赤血藤。“湯瑤突然用劍柄戳他後腰,傻氣的鼻音裡混著血腥味。
林羽按住她悄悄凝聚靈力的手腕,指腹觸到對方命門處紊亂的脈象,像摸到團暴走的火靈根。
鐵牛撞斷第三棵古鬆時,林羽正在計算靈瞳能透支的壽元。
敵人鎧甲上沾著的腐葉讓他瞳孔驟縮——那是七日前他們宿營地的紫雲杉,這說明對方早在一個時辰前就鎖定了他們的蹤跡。
“小老鼠鑽得挺快啊!“鐵牛掄起流星錘砸向湯瑤護著的岩壁,林羽突然將妹妹推進湯瑤懷裡。
重劍與流星錘相撞的刹那,他看清鐵牛丹田處翻湧的黑霧——竟是魔修慣用的燃血秘法。
林悅的驚叫刺得靈瞳劇痛。
林羽旋身避開橫掃的錘風,袖中寒玉針精準紮進鐵牛足三裡穴。
本該麻筋的位置卻發出金石相擊之聲,他後撤時瞥見對方腳踝泛著青光的鱗片。
“哥!“林悅突然將桂花糕擲向鐵牛眉心。
發黴的糕點炸開時,林羽終於看清那裡麵裹著白老給的雷火符。
爆炸的氣浪掀翻三丈內的灌木,湯瑤趁機將重劍插入地麵,劍身騰起的土牆堪堪擋住飛濺的毒鱗。
鐵牛抹去臉上焦黑,獰笑著撕開胸前鎧甲。
暗紅色的魔紋爬滿胸膛,林羽感覺靈瞳開始不受控製地解析那些符文——每看清一道,鬢角就多出根白發。
“帶著悅兒退到坤位!“林羽厲喝時,湯瑤正試圖用染血的帕子擦劍。
女武神突然將帕子塞進林悅衣襟,反手握住劍柄的姿勢讓林羽心頭一跳。
這分明是白老教過他的“孤鴻掠影“起手式,可這傻姑娘不該會青雲宗的秘傳劍訣。
鐵牛的流星錘突然分裂成九顆狼首,林羽在靈瞳過載的刺痛中捕捉到破綻。
指尖凝霜劃向魔紋交彙點時,他聽見湯瑤悶哼——本該刺向鐵牛咽喉的重劍,竟因她突然踉蹌而偏了三寸。
林悅的草藥香突然逼近。
少女不知何時摸到了鐵牛背後,手裡攥著半截七葉蓮莖。
當林羽看清她將藥汁抹在鐵牛後頸時,靈瞳終於灼燒到極限,視野裡炸開大片猩紅。
九顆狼首突然互相撕咬,鐵牛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林羽趁機攬住兩個姑娘的腰,踏著湯瑤重劍激起的塵土躍上樹梢。
夜梟的啼叫從西南方傳來,他認出那是白老約定的暗號。
湯瑤的體溫透過布料灼燒他掌心,林羽剛要查看她傷勢,忽然瞥見林悅袖口露出的帕角。
歪扭的並蒂蓮被血浸透,竟與鐵牛身上潰爛的魔紋有七分相似。
鐵牛的咆哮突然變成癲狂大笑,林羽感覺腳下古鬆開始震顫。
當最後一片枯葉脫離枝頭時,他頸後寒毛再次豎起——這次不是神識掃過,而是某種更陰冷的東西正在蘇醒。
月光突然染上詭譎的靛青色,鐵牛撕開自己胸口的魔紋,血肉模糊的胸腔裡傳出鎖鏈斷裂的聲響……湯瑤手腕突然泛起淡金紋路,重劍嗡鳴震得林羽掌心發麻。
他剛要伸手阻攔,少女靴尖已經踏碎腳下青石——那分明是白老演示過的“踏雲步“,可三日前她還連最基本的禦氣都學不會。
“阿瑤回來!“林羽的喊聲被劍氣撕成碎片。
湯瑤額間朱砂痣滲出金紅血珠,重劍竟在半空幻化出九道殘影。
鐵牛胸口的魔紋突然劇烈抽搐,像被滾水澆到的蜈蚣般瘋狂扭動。
林羽瞳孔驟縮,靈瞳不受控地開始解析那些劍光軌跡,鬢角白發又添三根。
鐵牛獰笑凝固在臉上。
他揮動的流星錘突然調轉方向,九顆狼首瘋狂啃噬自己的鐵鏈。
湯瑤的劍尖點在他膻中穴時,林羽看見魔紋裂開細縫——那裂縫裡湧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霧。
“青雲青雲宗的“鐵牛喉嚨裡發出漏氣的嗬嗬聲,鎧甲下的身軀像被戳破的皮囊般乾癟下去。
湯瑤踉蹌著後退,重劍在地麵犁出焦黑的溝壑。
林羽飛撲接住她時,發現女武神後頸浮現出與魔紋相似的暗紅紋路。
林悅的草藥香突然橫飄進來。
少女用七葉蓮莖沾著露水擦拭湯瑤額頭,指尖卻微微發抖:“哥,阿瑤姐姐的靈力在倒流。“她袖口的並蒂蓮帕子不知何時裹住了湯瑤手腕,血漬正沿著絲線遊走成古怪的符咒。
“彆看。“林羽突然捂住妹妹眼睛。
靈瞳殘餘的效力讓他看清,那些符咒與鐵牛潰散的魔霧竟在虛空勾連成鎖鏈形狀。
夜梟啼叫突然變得急促,西南方升起的紫色煙柱被月光染成靛青色——這是白老預警的信號。
湯瑤在他懷裡動了動睫毛,沾著血沫的嘴角翹起傻氣的弧度:“桂花糕搶回來了嗎?“她手指無意識揪住林羽衣襟,這個動作讓旁邊的林悅突然轉身去撿散落的藥簍。
少女纖細的後背繃得筆直,藥簍裡七葉蓮的汁液正順著縫隙滴落,在腐葉上蝕出細小的孔洞。
“你什麼時候偷學的孤鴻掠影?“林羽用袖口擦去湯瑤鼻血,指尖狀似無意地搭在她脈門。
紊亂的靈力突然變得溫順,仿佛剛才爆發的不是同個人。
這種熟悉的壓製感讓他想起三個月前,白老替他封印暴走靈瞳時的手法。
湯瑤眼神突然清澈起來:“那個大胡子叔叔教我的呀。“她歪頭指向正在消散的鐵牛屍體,“他說這招叫打狗劍法。“染血的手指比劃到半空突然頓住,女武神瞳孔裡閃過金芒,又迅速恢複成霧蒙蒙的傻氣。
林羽後頸汗毛倒豎。
鐵牛乾屍的胸口突然鼓起膿包,炸開的黑霧中飛出成百上千隻血翅蜉蝣。
林悅驚叫著拋出藥粉,卻在半途被勁風掀翻。
湯瑤的重劍及時橫掃,劍氣卻在中途詭異地拐彎,將左側三丈外的古鬆攔腰斬斷。
“跑!“林羽拽住兩人躍上樹梢。
他故意踩斷的枯枝發出鷓鴣啼鳴般的聲響——這是給白老的暗號。
林悅突然掙紮著掏出發燙的玉佩,那枚刻著林家徽記的暖玉正滲出冰藍液體,滴落時凍結了追來的三隻血翅蜉蝣。
五裡外的山坳突然騰起衝天紫焰。
林羽在樹冠間騰挪時,靈瞳殘餘的刺痛讓他看清火焰中的樓閣虛影——那分明是三個月前被魔修屠滅的青雲宗山門。
湯瑤突然在他臂彎裡劇烈顫抖,重劍發出龍吟般的顫鳴。
“阿瑤看那個!“林悅突然指著東南方驚叫。
少女指尖的藥粉在月光下閃爍,竟在空中勾勒出模糊的陣圖輪廓。
林羽順著方向望去,敵人據點上空的陰雲正在旋轉,雲層間隙透出的暗紅光線如同巨獸的獨眼。
湯瑤的重劍突然脫手飛出,劍柄上纏繞的繃帶自行解開。
染血的布條在風中拚湊出殘缺的地圖,林羽認出某個標記——正是白老酒葫蘆底部的古怪符印。
這時他才驚覺,女武神掌心的老繭排列,竟與那符印分毫不差。
“哥!
小心腳下!“林悅的驚呼帶著哭腔。
林羽足尖點過的樹枝突然冒出紫黑菌絲,菌傘張開時噴出的孢子竟在空中組成模糊的人臉。
湯瑤突然掙開他的懷抱,淩空抓住重劍劈向菌絲群,劍風掀起的落葉間閃過半張焦黃符紙。
林羽瞳孔收縮。
那張殘缺的符紙上,用朱砂畫著的鎖鏈圖案,與鐵牛體內潰散的魔霧形狀完全吻合。
靈瞳最後的餘力讓他看清,所有菌絲孢子都朝著據點方向飄去,像被無形漩渦吸引的螢火蟲。
三人落地時,林悅突然按住心口蹲下。
她懷裡的藥簍滾出七顆暗紫色種子,落地即生根發芽,長出的藤蔓迅速結成屏障。
湯瑤用重劍劃破指尖,血珠滴在藤蔓上竟開出銀白小花,每片花瓣都映出據點方向的詭異光芒。
“悅兒什麼時候種的鬼哭藤?“林羽捏住妹妹手腕。
那些藤蔓分明是魔界才有的毒物,此刻卻溫順地護在他們周圍。
林悅眼神躲閃,脖頸處的血管泛起青紫,這個征兆讓林羽想起父親臨終前脖頸同樣的異狀。
西南方傳來夜梟三長兩短的啼叫。
林羽摸出懷裡半塊玉玨,冰涼的觸感突然變得滾燙。
玉玨表麵浮現的裂紋,竟與據點上空旋轉的陰雲軌跡完全一致。
湯瑤突然湊近他耳畔,呼出的氣息帶著鐵鏽味:“小羽你看,那些光在跳舞。“
林羽渾身血液凝固。
透過鬼哭藤的縫隙,敵人據點騰起的暗紅光芒正在交織成巨大的鎖鏈圖騰,每道光芒閃爍的節奏,都與湯瑤手腕殘留的金紅紋路同步震顫。
白老的聲音突然在腦海炸響:“靈瞳所見未必為實,心脈所感未必為虛“
林悅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血珠竟懸浮在空中,緩緩拚成半枚青雲宗印記。
湯瑤的重劍開始自主震顫,劍脊上浮現的雲紋與血珠印記逐漸重合。
林羽感覺靈瞳封印又鬆動幾分,這次他清晰看到——所有光芒的彙聚點,正是三日前他們躲藏過的暗河出口。
“哥“林悅突然軟倒在他肩頭,發間簪著的木梳啪嗒斷裂。
梳齒落地的瞬間,據點方向傳來山崩般的轟鳴。
林羽抱緊兩個姑娘滾進藤蔓屏障,餘光瞥見天際最後一絲月光被黑暗吞噬,無數血翅蜉蝣在鎖鏈圖騰中聚合成遮天蔽日的鬼臉。
湯瑤的體溫突然降至冰點,她手腕的金紅紋路正在滲入林羽掌心。
當第一滴血珠順著相交的命紋滴落時,鬼哭藤屏障外響起了鎖鏈拖地的聲響——不是鐵器摩擦,而是某種血肉蠕動的黏膩聲響,就像鐵牛胸腔裡傳出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