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的寒氣鑽進茅草縫隙，林羽蜷縮在潮濕的草席上，胃部抽搐的絞痛讓他咬住半截枯草。
妹妹滾燙的額頭貼著他脖頸，三天未進食的幼小身軀像塊燒紅的炭。
“哥“林悅細若蚊蚋的嗚咽讓他猛然坐起，喉頭泛起的鐵鏽味卻比昨日更濃。
少年用指節抵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泥牆上歪斜的銅鏡映出他布滿血絲的眼——那瞳孔深處正泛著不正常的青芒。
柴門被踹開的巨響裹著酒氣撞進來，張屠夫掛著油漬的圍裙幾乎蹭到林羽鼻尖，“小兔崽子，你爹欠老子的三吊錢該還了！“壯漢蒲扇般的手掌揪住少女後領，林悅孱弱的身子在半空晃成一片枯葉。
林羽指節捏得發白，袖口滑落的半塊糠餅被踩進泥裡。“張叔寬限兩日，後山崖柏就快曬乾了“他彎腰去撿餅渣，後腦驟然襲來的劇痛讓眼前炸開金星，耳畔傳來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
“拿你妹子抵債！“張屠夫獰笑著扯動麻繩，林羽突然瞥見對方腰間鐵鉤的鏽跡竟在晨光中扭曲成詭異的符文。
他下意識凝神注視，瞳孔青芒暴漲的刹那，屠夫周身經脈竟如透明經絡圖般浮現，膻中穴處纏繞著團黑氣。
“膻中半寸！“沙啞的喝聲驚得屠夫踉蹌後退，林羽抄起門閂的手不受控地刺向那團黑氣。
隨著悶哼，兩百斤的壯漢竟癱軟如泥，圍觀村民的驚呼聲裡，白發老者拄著青銅杖從薄霧中顯出身形。
“小友可願隨老夫采藥？“老者枯枝般的手指輕點，林羽眼前浮現出蜿蜒進深山的熒光小徑。
他背起咳血的妹妹要走，卻被青銅杖攔住去路，“此女留在老朽結界內更妥帖。“
暮色吞沒最後一絲天光時，林羽攥著老者給的骨刃摸進山穀。
腐葉間遊走的綠霧纏繞腳踝，他忽然聽到自己血液奔湧的轟鳴，石縫中那株七葉絳珠草正吞吐月華——而三丈外的陰影裡，六隻猩紅獸瞳次第亮起。
巨狼皮毛泛起金屬光澤的刹那，林羽瞳孔深處青焰騰起。
凶獸撲殺的軌跡驟然化作緩慢流動的絲線，他清晰看見那團在咽喉跳動的赤色光球。
骨刃刺入的瞬間，掌心傳來灼燒般的劇痛，壽元流逝的虛脫感讓他險些栽倒。
絳珠草汁液滴入陶罐時，地脈突然傳來詭異的震顫。
林羽抹去額前冷汗，卻發現月光映照的岩壁上，本該是死路的山體竟顯出一道青銅門輪廓，門環處鑲嵌的異獸眼珠突然轉向他所在的方向——陶罐裡七葉絳珠草還在吞吐幽光，林羽手背浮現的青黑色血管卻已蔓延至肘部。
他踉蹌著扶住岩壁，瞳孔深處殘留的灼痛提醒著方才動用靈瞳的代價——這具十五歲的軀體裡，怕是又少了三年陽壽。
青銅門環上的異獸眼珠突然迸出金芒，林羽懷中的骨刃竟發出龍吟般的震顫。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觸碰門環，指腹傳來的刺痛卻比狼爪更甚，石屑簌簌落下處顯露出半闕銘文：“血祭天門開“
“小子倒是好膽識。“沙啞的譏笑驚得林羽轉身橫刃，三個黑袍人不知何時呈三角陣勢封住退路。
為首者麵覆青銅饕餮麵具，腰間玉牌刻著的“玄“字正與張屠夫鐵鉤上的符文如出一轍。
麵具人袖中竄出九節鋼鞭，林羽瞳孔剛泛起青芒就覺天旋地轉。
壽元透支的虛弱感讓他單膝跪地，耳邊傳來鋼鞭破空的尖嘯。“把絳珠草和天門密鑰交出來！“
“什麼密鑰“林羽翻滾著躲過鞭影，後背撞上岩壁的刹那突然醒悟——老者給的骨刃正與青銅門環產生共鳴。
他假意摸向懷中陶罐，袖中骨刃卻借著陰影悄無聲息地刺入岩縫。
黑袍人突然齊聲悶哼，他們腳下不知何時漫出熒綠毒霧。
林羽趁機撲向最近的水潭，在鋼鞭纏住腳踝前將陶罐重重砸向青銅門。
七葉絳珠草的汁液濺在銘文上，整座山體突然發出洪荒巨獸蘇醒般的轟鳴。
“豎子敢爾！“麵具人暴怒的吼叫被崩塌的巨石吞沒，林羽在疾奔中感覺懷中多出個冰涼物件。
躍出山穀的刹那，他回頭望見青銅門正在血光中緩緩閉合，三個黑袍人化作扭曲黑影被吸入縫隙。
朝陽刺破晨霧時，林羽發現掌心裡靜靜躺著枚殘缺的青銅鑰匙，紋路與門環上的異獸鱗片嚴絲合縫。
他將其藏入妹妹縫在衣襟內的暗袋，卻沒注意鑰匙沾染的血跡正慢慢滲進粗麻布。
歸途中的山雀突然成群驚飛，林羽閃身躲進榕樹氣根組成的天然屏障。
下方山道上，八名赤甲衛士正抬著鎏金步輦疾行，輦中伸出的纖纖玉指捏著塊與他懷中相似的青銅殘片，腕間金鈴在晨曦中蕩出令人心悸的波紋。
當最後一道赤甲殘影消失在官道儘頭，林羽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摸出白老給的傳訊符紙，符上朱砂卻突然自燃成灰，空中浮現的路線圖直指三百裡外的青冥墟市——那正是赤甲衛士行進的方向。
山風卷著燒焦的符紙灰打旋，林羽不知道，步輦中人在經過他藏身的榕樹時，曾將半塊鎏金麵具掀起寸許，露出唇角玩味的笑意。
更不知道懷中青銅鑰匙缺失的那截紋路，此刻正在某人的珍寶匣裡泛著幽幽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