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林聽又有些擔憂。
她怕白天裡,江遇答應她重新做親子鑒定的事情有變故,所以接起電話的時候是小心翼翼的。
電話裡江遇的聲音,沒有之前那般冰冷了。
“明天中午,你把小柚子的頭發重新送到林江集團的大廈樓下。”
“不要交給彆人,我親自來拿。”
經過深思熟慮,江遇願意再重新做一次親子鑒定。
為了林聽。
也因為小柚子確實挺討喜的。
林聽激動壞了。
如果她死後,小柚子能跟著江遇生活,無疑是最好的安排。
天底下不疼自己骨血的父親,很少見。
林聽相信,江遇會是一個好父親。
“江先生,謝謝您!”
江遇要掛電話,她趕緊又補充,“江先生,等等。”
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江先生,在鵬城做親子鑒定,我怕會有什麼意外,這次你可以去外地做親子鑒定嗎?”
二十一歲那一年,林建國被挑唆著去做了親子鑒定。
也是一模一樣的結果。
結果都證明她不是林建國親生女兒,同時還爆出媽媽和初戀苟且的事來。
媽媽難產而亡,就算她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她也深信媽媽不會做對不起林建國的事情。
但是林建國在鵬城反複做了幾次親子鑒定,都證明她非親生。
當時,她也好無力。
所以小柚子和江遇的親子鑒定結果出來的時候,她強烈地感覺到,一定是有人在做手腳。
這和當年背後那人的手段,一模一樣。
鵬城的親子鑒定機構,或許早就有問題了。
江遇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他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好,除他和林聽以外,沒人知道他要做親子鑒定。
如果這樣的情況下,親子鑒定結果還是出了問題,那麼他身邊一定有內鬼,這將牽扯到前前後後許多事情。
但是這種可能性極小。
他寧願相信自己的謹慎周全。
他回應:“我做事,還不用你來教。”
掛了電話,又有些後悔。
林聽都病得這般重,他不該對她這般態度。
這時,林薇薇走了回來。
原本江遇是想去吃私房菜的。
林薇薇嫌太遠,太耽誤時間,“我還要急著回實驗室,就在附近應付吃一頓吧。”
江遇很聽林薇薇的,“好!”
二十分鐘後,兩人抵達一家中餐廳。
林薇薇讓江遇點菜,她全程都在研究著一本醫書。
等菜的期間,隔壁桌坐下來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平頭發型的男人用虎口起繭子的手,翻看著菜單。
那人的長相,有點眼熟。
過目不忘的江遇立即想起來,那是林聽的主治醫生,趙孟。
早上在醫院與林聽偶然相遇後,他記住了檢查報告上主治醫生的名字,也查看了趙孟的資料。
打算吃完飯約著見一麵,了解情況的。
沒想到在這家餐廳,意外遇上了。
江遇起身,走過去,禮貌地打了招呼,“趙醫生,您好,下午給您打過電話的,林江醫藥的江遇。”
剪著平頭的趙醫生,趕緊站起來,要和江遇握手:
“江總,久仰大名啊。聽聞林江醫藥最近研發的特定抗癌藥,很快就要成功進入臨床試驗階段了,真是太佩服您和您的團隊了。要是特定抗癌藥能夠研發成功,那得造福多少病患。不知道江總今天打電話,是有什麼事情?”
江遇和趙醫生握完手,直入主題,“趙醫生是不是接診了一個肺癌患者,林聽?”
剪著平頭的趙孟醫生,皺眉思索。
江遇提醒,“長得高高的,瘦瘦的,帶著一個四歲的小女孩,是個單親媽媽。”
趙孟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哦,你是說那個單親媽媽啊,她具體叫什麼,我倒是真記不得,但你說單親媽媽,我印象很深。太可憐了,孩子才四歲,確實是得了肺癌,還是晚期。”
江遇沒說話。
這是林聽的報應!
可是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好受?
他並不願林聽得到這樣的報應。
他不願相信,“是不是檢查錯了?”
平頭趙醫生,信誓旦旦道,“錯不了,她在我這裡檢查過兩次了。上次還是半個月前,癌細胞還沒有轉移,這次這麼快轉移到肝和胃了。”
“……”江遇久久不說話。
他的眉心擰成結,許久後才沉重道,“謝謝趙醫生。”
起身回自己的餐桌前,平頭趙醫生多說了一句,“江總,要是你們的特定抗癌藥能夠早點研發成功就好了。”
江遇:“我們團隊已經在趕時間了。”
回到餐桌,林薇薇還在看著手裡的醫書。
連他剛剛去了隔壁桌,她都不知道,隻是不經意抬頭時,暼了他一眼,“江遇,你從哪裡回來,剛剛你是離開了嗎?”
江遇知道她一心撲在醫學上,連他剛剛跟旁桌說的話也沒注意聽。
趙醫生的話,讓他思緒有些亂,回答林薇薇時,緩了半拍,“嗯。”
林薇薇哦了一聲,沒太在意,繼續埋頭看她手裡的醫書。
江遇又起身,走到沒人的角落處,打了一通電話,“幫我聯係國外最權威的肺癌專家教授,務必快一些,麻煩了!”
回餐桌的時候,他看著仍舊埋頭看醫書的林薇薇。
服務生上菜的時候,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拿開她的醫書命令她必須趕緊吃飯,而是心思沉重地看著林薇薇,思緒混亂著。
腦海裡,是林聽苦苦哀求他的樣子。
林薇薇抬頭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相反,布滿了陰雲。
“江遇,你怎麼了?有心事?”
“吃飯吧。”
這頓飯,江遇根本沒夾幾筷子。
……
第二天早上,林聽想到中午要去給江遇送頭發。
而做親子鑒定需要的頭發,是要連根拔起的。
並且最少五根。
為了萬全起見,林聽想送去幾十根,以便中途出什麼差錯,江遇也能多送幾家鑒定機構。
一下子要拔那麼多帶著發根的頭發,有些不容易。
林聽給女兒梳頭發的時候,隻好又對小柚子撒了謊言。
“柚子,媽媽聽說把孩子和媽媽的頭發綁在一起,做成平安福,就能保佑彼此平安。”
“媽媽拔你一些頭發,要連根拔起。可能有點痛,你忍著點,可以嗎?”
被梳著頭發的小柚子,歪著脖子回頭看著她。
顯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嘟噥著小嘴,不悅道,“媽媽,你是要把柚子的頭發拿給那個人,去做親子鑒定吧。”
上次就是連根拔了她好幾十根頭發。
“……”林聽怎麼回應是好?
無法回應啊。
小柚子很難過。
“媽媽,那個人根本就不認我。你乾嘛還要去找他?”
“媽媽不是答應過我,永遠不和我分開,不會把我送到那個人那裡去嗎?那你還拔我頭發乾什麼?”
“那個人”是小柚子對江遇的稱呼。
明知他是爸爸,卻不叫爸爸。
“柚子,其實他沒你想的那麼討厭,他以前真的很喜歡你,真的隻是和媽媽有些誤會,才導致……”
“我不管,我就是不喜歡他。”
顯然,小柚子已經開始討厭江遇了。
小柚子圓圓的眼睛,忽然淚目。
長長的睫毛瞬間潮濕起來。
小嘴一扁,委屈極了。
“媽媽,我不要和你分開。你不要去找那個人了好不好?”
“柚子有媽媽,媽媽是這世上最好的媽媽,柚子隻要媽媽。”
是啊。
柚子隻有她。
在監獄裡生下柚子後,柚子隻能依靠她。
早上起來,她又咳血了,而且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和胃了,剩不了多少時間了。
要不要,索性就把實情告訴柚子?
告訴她,她癌症晚期,陪不了她多久了,讓她去跟著爸爸生活,爸爸也會很愛她。
生離死彆的痛,柚子總有一天要麵對的,早知道,早有心理準備,早適應。
忍著內心的複雜疼痛,林聽張了張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