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端坐輪椅之上,卻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那指間的白玉扳指在天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溫潤的光芒。
謝星軒給人的感覺,既有“朗朗如日月之入懷”的豁達與明朗,又有著“忍剪淩雲一寸心”的無奈與蒼涼。
他一個被病痛纏身之人,又怎忍心毀了一個好姑娘的一生呢?
更何況這個姑娘,還是唐爍安視若珍寶的妹妹。
見謝星軒不言不語,唐爍安抬起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期待與好奇。
“晉王殿下,你說,若是我妹妹和離了”
話到此處,唐爍安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又將未說完的話咽了回去。
“怎麼可能和離呢?”
“就算我唐爍安死了,我的妹妹唐婉凝也不可能和衛墨淮和離的。”
最終,唐爍安又喝了一口龍井,重重地歎息一聲。
那歎息聲裡,滿是對妹妹命運的擔憂與無奈。
前來報信的秦月匆匆說完便轉身離開。
此時的唐婉凝剛卸了朱釵,正對著銅鏡,梳理著如瀑的長發。
她動作輕柔,每一下都仿佛在梳理著這一天的疲憊與紛擾。
梳洗完畢後,她靜靜地站在燭火之前,那搖曳的燭光將她的身影映照在牆上,勾勒出一個孤獨而又堅定的輪廓。
她伸出手,準備吹滅燭火,結束這漫長而又驚心動魄的一天,安然入睡。
忽聽外邊傳來稟告。
“小姐,衛大人來了。”
此時聽到外邊林婆子的稟告,愣了愣,而後毫不猶豫地吹滅燭火。
屋內瞬間被黑暗吞噬,唯有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在地麵灑下一片銀白。
唐婉凝的聲音冰冷而堅決,伴隨著月光傳出門外:“不見,睡了!”
站在房門外的衛墨淮,眸色複雜難辨,其中交織著無奈、糾結與一絲難以言說的期待。
“唐婉凝,我有事與你說。”
他的聲音低沉。
“明天再說,今日打了好幾隻‘狗’,累了,困了。”
唐婉凝的回應簡潔而乾脆,毫不留情地截斷了他的話。
衛墨淮麵色一沉,臉上的陰霾愈發濃重,他緊抿著唇,眼中閃過一絲惱怒,最終陰沉著臉,拂袖離去。
翌日拂曉,晨光熹微,竹露未晞。
晶瑩的露珠在竹葉上滾動,宛如一顆顆細碎的珍珠,折射出清晨的微光。
唐婉凝穿戴整齊,身姿輕盈地打開房門,卻見衛墨淮早已靜靜地佇立在門外。
唐婉凝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細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衛墨淮一臉疲憊,眼底有著明顯的黑眼圈,顯然是徹夜未眠。
然而,這份疲憊卻並未掩蓋他的俊美,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的柔弱之感,恰似雨中殘荷,雖顯憔悴,卻彆有一番韻味。
“乾嘛?”
“你昨晚沒有睡?”
“老夫人快病死了?”
她接連拋出疑問,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與疏離。
衛墨淮身後,那隻握著一束秋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
為什麼如今這個女人說話如此犀利?
句句都像一把尖銳的刀,直直刺向他的內心,令人氣血翻湧。
可他今日是專程來道謝的,不能生氣,他在心底不斷告誡自己。
衛墨淮抬眸看向唐婉凝,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
今日的唐婉凝身著一襲流雲般的素紗長裙,裙擺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拂動,飄逸若仙,仿佛是從雲端飄落的仙子。
腰間一條淡紫色的絲帶,恰到好處地輕輕一束,勾勒出她纖細如柳的腰肢,每一步都似弱柳扶風,柔美至極。
頭上簪著一支白玉簪,簪頭精心雕琢成梅花形狀,花瓣細膩,栩栩如生,清雅中不失高貴。
幾縷青絲隨意垂落在她白皙的臉頰旁,更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目如畫,雙眸恰似一泓秋水,含情脈脈又透著清冷,仿佛世間的喧囂都與她無關,不染一絲塵埃。
望著眼前的佳人,衛墨淮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句詩詞:“芙蓉如麵柳如眉,雙眸似秋含清水,好一個國色佳人!”
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如此真切地打量過唐婉凝。
此刻的她,美得讓他心旌蕩漾。
“喂,衛墨淮,你看什麼看?”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唐婉凝柳眉輕蹙,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主要是衛墨淮擋在房門口,讓她無法出去,這讓她感到十分不快。
衛墨淮不自然地輕輕咳嗽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彆開目光,將藏於背後的那束秋菊拿了出來,遞到唐婉凝麵前。
他回去之後輾轉反側想了一宿,畢竟現在唐婉凝已經懷了他的孩子,而且如今的她,聰慧果敢,並非一無是處。
或許他真的應該嘗試著去接受她,重新審視這段關係。
今晨起來,他發現院子裡的菊花在秋風中似有落敗之態,唯有幾朵依然開得熱烈旺盛,便精心采摘下來,想著給唐婉凝一個驚喜。
唐婉凝看著遞到麵前、還帶著淡淡花香的秋菊,秀眉微微一挑,眼中滿是疑惑。
“乾嘛?大清早的你送這些菊花來,是想要讓我幫你曬菊花,給你泡茶?”
衛墨淮眉頭微微一蹙,眼中閃過一絲尷尬,解釋道:“不,這花是送你的。”
唐婉凝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送我的?”
衛墨淮對上唐婉凝的眼睛,認真地點了點頭。
“是,送你的。”
“這些年,你為衛府付出了許多,多謝!”
唐婉凝微微張了張嘴巴,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真沒想到,衛墨淮竟然會來向她道謝!
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上一世,她等了一輩子,也沒能等來他的一句謝謝。
在她大鬨一場之後,他卻突然來說謝謝了,多麼諷刺。
唐婉凝將放在麵前的秋菊拿在手中,細細端詳了一番,隨後輕輕笑了笑。
那笑容中卻帶著無儘的嘲諷與悲涼。
緊接著,她手一鬆,秋菊便被扔在了地上。
衛墨淮臉上剛剛露出的一絲喜色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被一陣寒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