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俊邁著矯健的步伐,走進常委會議室。
會議室裡,其他常委差不多都到齊了,隻有張俊和市委書記趙廣智還沒有來。
張俊走到門口,停頓了一下。
常委們看到他,紛紛跟他打招呼。
張俊微微含笑,和大家點頭問候,然後施施然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
他現在是臨溪市委的二號人物,市政府的一把手,坐在常委會議室的第二把交椅。
像這種會議的座次,幾乎是相對固定的。
主席台座次排列,領導為單數時,主要領導居中,2號領導在1號領導左手位置,3號領導在1號領導右手位置。
以左為尊,是我國排列位次的最基本的規範。
而在體製內,名次的排位,可以說是異常嚴謹,馬虎不得。
不論是開會,還是宴席,亦或是演講,這個座次的安排,都不能出一點差錯。
臨溪市的常委會議室,位於行政中心九樓,莊嚴肅穆。
中間是一張橢圓形的會議桌,最前麵是主席座,兩邊各有五把椅子,都是皮質的靠背椅。
主席座對麵,還有一個座位,稱之為“彙報座”,這是召開擴大會議時,有人要發言,或者彙報工作時,才能坐到這把椅子上來。
會議桌周邊,還有兩排椅子,這是召開擴大會議時,給各位與會人員坐的。
張俊坐在主席座的左手邊第一把椅子上。
他剛坐下來,門口便傳來趙廣智的輕咳聲。
大家扭頭看向趙廣智,帶著笑容歡迎市委書記的到來。
趙廣智很滿意同事們的表現,沉著的走進來,在主席座坐下。
市委辦會議科的同誌,安排好相關事宜,彙報到會人數,然後退了出去。
“同誌們,”趙廣智臉色沉重的說道,“今天召開這場常委會,我們主要討論幾項重要的人事議題,以及經濟發展的重要課題。年前,我們臨溪市裡,出現了一樁很不幸的事情,何偉以及十幾位同誌,同時被雙規!給我們臨溪市委敲響了反貪反腐的警鐘!也給我們市委帶來極大的壓力!”
所有人都低著頭,默默無語。
何偉一案,牽連甚廣,讓臨溪市委眾人,都覺得臉上無光。
趙廣智語氣沉重的道:“我們要引以為戒,在實際工作中,不可沽名學何偉啊!”
張
俊微微靠在椅背上,正襟危坐,這樣的坐姿,既顯得端正,又不至於太累。
趙廣智大發了一通感言之後,看向左手邊的張俊,道:“張俊同誌,你最近有些行為,太過激進!使得原本處於風口浪尖的臨溪市委,更加雪上加霜!”
張俊眉頭一挑,緩緩說道:“趙書記,請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做的哪一件事情,太過激進了?”
一把手和二把手,第一次在常委會上交鋒,便針尖對麥芒,開始撕逼!
其他常委們,端著臉看著他們。
趙廣智是市委書記,他最大的權力,就是可以隨時召開常委會議,討論自己以為重要的事項!
一個書記,隻要掌握了常委會議,就可以掌握全市最大的權威!
在我國,書記是一把手。
但在基層,實行的又是縣長負責製。
縣長的權力是極大的。
書記要鉗製政府的權力,就是通過常委會議來實現。
以臨溪市比舉例,常委裡麵,除了張俊和常務副市長宋雲飛,其他人幾乎都是黨委口的領導。
換言之,正常來說,在常委會裡,政府領導的話語權,遠遠低於書記!
書記隻要不是太拉胯,完全可以壓製住政府主官。
從何偉一案來看,落馬的官員,大多數都是政府這邊的。
不管是不是鬥爭的結果,都不難看出來,市委書記趙廣智,在臨溪市擁有極重的話語權。
張俊來到臨溪後,又是搞事,又是頂嘴,還敢在常委會上和書記公開叫板!
這種行為,讓趙廣智很是不爽。
“張俊同誌!請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你是臨溪市人民政府的代市長!你要時刻謹記,穩護大局穩定,是我們的當務之急,也是我們目前最重要的工作目標,要當成政策方針來執行!你看看你,你都乾了些什麼事情?誰讓你擅自下令,雙規臨鋼廠的廠長馬興國?”
趙廣智越說越激動,右手指關節,不停的在桌麵上敲擊,道:“現在馬興國死了!我們臨溪市變得很被動!上級領導,外界媒體,都在質疑我們臨溪市委市政府!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的一個錯誤命令造成的!”
張俊臉色沉靜。
他沒想到,常委會上的第一劍,竟然是刺向自己!
張俊沉著的道:“趙書記,
關於雙規馬興國一事,我之前向你做了說明,你沒有必要再三提出來討論吧?”
趙廣智的語調,瞬間提高了兩個八度,嚴厲的道:“你以為我想討論?今天,上級紀委下來調查此事了!他們有沒有找你談話?”
張俊點了點頭,道:“談過了!該說的我都說了!馬興國被雙規,是他咎由自取,至於他的死亡,我以為,或許並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謀殺人!”
全場所有人都是神情一震。
趙廣智的地中海發型,在會議室明亮的燈光下,顯得格外的亮,亮得像一個燈泡!
他鼓著兩隻魚泡眼,吊著兩個大大的眼袋,顯得極有威嚴,道:“張俊同誌,你說話得負責任!馬興國明明是受不了被雙規的屈辱,自殺以示抗議!你怎麼能說有人謀殺?你有什麼證據?”
張俊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馬興國的死,什麼時候變成了屈辱自殺,以示抗議了?
真要這麼定性的話,那張俊和紀委書記路長久,都脫不開乾係了!
趙廣智這是故意在帶節奏?他這麼做,目的是想把張俊和馬興國的死綁在一起,要讓張俊來負這個責任!
殺人於無形!
其心可誅啊!
張俊暗自冷笑一聲,對趙廣智的鬥爭手段,又多了一層認識。
“證據?”張俊身子前傾,雙手十指交叉,自然的擺放在桌麵上,大聲說道,“這還用得著什麼證據嗎?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被一個洗手盆的水給淹死?這太過違背常識了!因此,我有理由懷疑,馬興國在溺亡之前,服用過什麼藥物!他的死因,或許不是溺亡!”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
常委們交頭接耳,起了一陣不小的議論。
趙廣智震驚的道:“張俊同誌,事關重大,你可不能信口開河!你彆忘了你的身份,你說出來的話,代表的是我們臨溪市政府的發言!”
張俊眼睛裡閃著智慧的光芒,沉聲道:“要查明白馬興國的真正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並不困難,隻需要做一次法醫解剖就行。馬興國的死,存在太多的疑雲!隻要查明白他的死因,就能順藤摸瓜,抓到殺害他的真凶!而這個真凶,也是禍亂臨溪市的根源所在!他殘殺馬興國,就是唯恐臨溪不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