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裹挾著鹹腥血氣拍打在青銅棺上，慕容錚抹去嘴角血漬時，指腹擦過棺槨表麵凸起的星圖紋路。那些暗青色的紋路正在發燙，與夜空中天樞星的位置隱隱重合。
“還差三處星位就能啟動傳送陣。“他屈指彈開纏在棺槨上的魔藤，暗紫色藤蔓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斷口處滲出粘稠黑血。
林晚蹲在棺尾整理藥囊的動作頓住，抬頭時發間銀飾叮當作響：“你靈力波動比昨日更亂，像被貓抓過的毛線團。“她指尖夾著枚墨綠丹藥遞過去，“鎮魂散，要試試嗎？“
慕容錚瞥了眼泛著詭異青光的藥丸，鼻尖縈繞的腐肉味讓他皺眉：“留著毒你的蠱蟲吧。上回誤食你的安神散，我在茅廁蹲了三個時辰。“
“那是你偷吃我放在礁石上晾曬的赤血丹！“林晚氣急反笑，腰間掛著的蟲籠裡頓時傳出窸窣響動，“再胡說八道，我就放食言蠱咬你舌頭。“
話音未落，青銅棺突然劇烈震顫。慕容錚掌心靈力失控，整口棺槨轟然砸在海麵，激起數丈高的血浪。他扶著棺沿劇烈咳嗽，指縫滲出的血珠竟在半空凝成拇指大小的骷髏頭。
林晚甩出藤蔓纏住他手腕，翠綠藤枝碰觸到皮膚時瞬間焦黑：“不要命了？金枷道紋都蔓延到鎖骨了！“她扯開對方衣襟，蛛網狀黑紋正順著心口向上攀爬，“昨天才替你封住膻中穴，今天就敢強行催動混沌訣？“
“聒噪。“慕容錚甩開藤蔓，玄色衣襟滑落時露出精瘦腰腹，兩道交叉的陳舊刀疤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與其操心我，不如想想怎麼對付“
海天交接處突然傳來骨骼摩擦的哢哢聲。濃霧中緩緩現出千丈船影，桅杆上懸掛的仙人屍骸隨風旋轉，腕間青銅鈴鐺撞出勾魂攝魄的節奏。最駭人的是那些屍體麵容——分明都是三日前剛被他們斬殺的蓬萊修士。
林晚從乾坤袋抓出本泛黃古籍，書頁無風自動：“《幽冥誌》記載，引渡船需獻祭因果方能登船。比如你欠我的三顆解藥，或者我欠你的“
“閉嘴。“慕容錚突然縱身躍出棺槨，墨色披風在血月下獵獵作響。骨船甲板應聲裂開，數百隻白骨手掌破板而出，指節間還纏著未腐爛的海藻。
足尖點在屍骸頭頂借力，慕容錚反手劈出混沌劍氣。黑紅劍光橫掃之處，骨手紛紛炸成齏粉，卻在落地瞬間重新聚合成更龐大的骨爪。
林晚甩出毒藤纏住桅杆，紫色曼陀羅在藤尖綻放：“莽夫！船頭祭壇才是陣眼！“她淩空翻身避開抓來的骨手，發間銀簪不慎墜海，“若弄丟我的青鸞簪，就拿你的本命劍來抵！“
慕容錚趁機落在青銅祭壇前，壇麵符咒如活物般扭曲蠕動。當他割破掌心按在符眼處，整艘骨船突然發出淒厲悲鳴。船身拚接的妖獸脊骨開始蠕動重組，竟逐漸幻化成他年少時在魔域見過的九頭蛇模樣。
“你獻祭了什麼因果？“林晚落地時踉蹌半步，拽過他的手卻見傷口已愈合如初。
“殺莫懷遠那筆賬。“慕容錚甩開她的手，望向船頭突然出現的血色漩渦。漩渦深處九百麵青銅鏡組成的鏡牆泛著幽光，鏡中浮現的正是他們血洗鬼市的畫麵。
林晚突然按住其中一麵銅鏡，指尖毒藤瞬間結滿冰霜：“這不是幻象！鏡光在抽取記憶重塑因果！“她話音未落，佝僂老者已從鏡中走出，手中白骨杖重重頓地。
慕容錚將林晚推到身後，玄鐵劍鏘然出鞘：“老東西，拿我殺過的人當籌碼？“他任由鏡光鎖鏈纏住四肢，嘴角勾起冷笑，“怎麼不把三百年前我屠你滿門的情形重現？“
老者渾濁的眼珠突然暴凸，杖尖青光直射林晚腰間的藥囊。各色毒粉混成彩霧炸開時，慕容錚旋身用披風罩住林晚，自己後背被鏡光灼得皮開肉綻。
“你瘋了？“林晚被他護在懷裡，鼻尖充斥著焦糊味和熟悉的沉水香，“混沌之力逆行會撕裂丹田！“
慕容錚恍若未聞，魔紋自頸側蔓延至眼尾。當感應到鏡中那縷魔尊殘魂時，他突然扣住林晚後頸將人按在胸前：“毒娘子，借點心頭血。“
未等林晚反應，他已咬破她鎖骨處的肌膚。血腥味彌漫的刹那，林晚突然咬破舌尖噴出血霧，與鏡光相撞迸發出刺目金芒。
“以毒攻毒這招，還是我教你的！“她趁機甩出本命蠱蟲，毒靈力順著鎖鏈逆流而上。九百麵銅鏡應聲炸裂時，慕容錚瞥見她頸後閃過青色蛇鱗，卻裝作沒看見飛濺鏡片中映出的藥王穀幻影。
當燭台從漩渦深處浮現，林晚突然按住慕容錚的手：“前世燭會喚醒所有記憶，包括你屠我師門那夜“她指尖在顫抖，“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慕容錚直接將血滴入燭火，焰心騰起三色光芒：“若怕看見真相，你現在就可以刺穿我心臟。“他故意將後心要害暴露在她掌下，“就像上次在落星崖那樣。“
燭光映出的第三世畫麵裡，《魔靈訣》玉簡上的花紋與藥王穀封印符完全重合。林晚還未開口，海底突然傳來悶雷般的震動，十二根青銅柱破水而出，鎖鏈上釘著的仙人竟還有氣息。
“救救“被釘在柱上的女仙艱難抬頭，露出與林晚七分相似的麵容，“淩霄帝君用我們的魂血喂養“
骸骨指尖劈來的血雷打斷了她的話。林晚甩出毒藤纏住三根鎖鏈，藤蔓卻在觸碰仙力的瞬間枯萎：“慕容錚！用膻中穴轉化仙力！“
“這時候倒信我了？“慕容錚嗤笑著抓住斷劍，劍鋒割破掌心的血卻泛著金芒。當林晚左肩被血雷洞穿時，他瞳孔驟縮，因果種脫手嵌入她眉心。
“去藥王穀地宮“慕容錚咳著血將人推向傳送陣，自己卻被骨刺當胸穿透，“記得你欠我的可不隻是解藥“
墜向深海時，他望著上方逐漸模糊的白色身影，突然想起百年前那個雨夜。渾身是傷的少女也是這樣死死拽著他衣袖，說“要死一起死“。
白玉祭壇近在咫尺時，慕容錚聽見穿透萬丈波濤的喊聲，帶著他從未聽過的哭腔：“慕容錚！你要是敢死，我就把噬魂蠱下在因果種裡！“
海水中忽然泛起金光，他望著手背浮現的同心蠱印記，低笑出聲：“果然還是這麼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