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 他們的往夕
深夜十一點的禾城，燈光柔媚，五光十色，展現出不同於白天的迷離風情。
周雲霄站在自己寬敞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禾城美麗的夜景。
這裡是禾城寸土寸金的CBD，能在這裡擁有一整層樓，絕對是成功與財富的象征。
而他，在三十歲這年，做到了。
年入上千萬，開了一家非常有名氣的律所，成為國內知名的律師。
當年他的夢想，果然一一實現了。
“啪”地一聲，金屬的打火機給香煙帶來微微的紅光，印在黑暗的玻璃上，猛地一吸，那點微光變得通紅。
周雲霄緩緩地吐出白煙，尼古丁苦澀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口腔和胸腔，讓他焦躁的心，一點點地被撫平。
因為陳川抽煙，所以他必然也跟著抽。
但其實他的煙癮不大，抽不抽無所謂。更多的時候，還是跟人應酬時，去抽雪茄。
但，說到底，還是香煙的滋味，更粗暴直接，也更討他的喜歡。
香煙真是個好東西，難怪阿川那麼自製的人，都會抽。
他看著禾城的夜景，這樣的高度，跟當年他爺爺站立的地方，差不多高。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絕望與痛苦，讓爺爺選擇了一躍而下。
這一切，都是周放造成的。
周雲霄又深長地吸了口煙，今天看到周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就一點點地籠罩住他。
這就是他討厭看到周家的原因，雖然，他也姓周。
他以為，以他如今的成功，他早就忘掉了那段屈辱而悲慘的過往，但其實，曾經的苦難，就像留在心裡的疤，你以為它好了，隻要陰天下雨，它就會隱隱作痛來提醒你。
這段往事，他當然沒有跟沈溪說過。這是在埋藏在他心底深處，除了陳川，再沒有任何人知曉的過往。
沈溪隻知道周炎搶了他的對象，卻不知道，他跟周家的淵源，可不止這麼簡單。
周雲霄的爺爺周路，跟周炎的爺爺周放是親兄弟。
周放是大哥，周路是弟弟。
周家祖上是做生意的，一代代積攢了不少財富，特殊年代費儘心思偷偷隱匿下來。等那年代一過，周家借著這筆錢，東山再起。
本來兩兄弟一起做生意，周放有膽量有謀略，適合開疆拓土，周路為人謹慎保守，適合守成。
兩兄弟合夥，一個在前線大殺四方，一個後方固守基石，那時周家的生意做的風生水起。
可矛盾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而激增。
周放覺得公司能做到如今的規模，都是他的功勞，而周路不過是沾著他的光，什麼貢獻都沒有，每年還要分走一半的花紅，他怎麼想，怎麼不甘心。
周路又覺得哥哥的步子邁得太大，太過激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樣走下去很危險。
一年年公司越開越大，兄弟倆的分歧也越來越大，直到不可調和，直接鬨到要拆夥。
周放覺得公司都是他打下的江山，一分錢都不想分給弟弟，計上心頭設了個局讓周路鑽，最終，周路因為做出“錯誤”決定，令公司損失上億，他不僅因此被踢出公司，而且還要賠償。
周路的全副身家填了進去，狼狽出局。
但他這人吧，性格堅毅，拿著剩下的那點錢，從小生意做起，一年年慢慢地，又把公司開起來。
雖然跟周氏比不上，但小富即安，家裡的生活也過得富足。
周路為人老實本分，雖然公司小，也經營的很有模樣，一家老小的日子過得很幸福。
等兒子結了婚又生了個胖孫子，周路覺得這日子，雖然錢少了點，但再舒心沒有了。
變故就出現在周放突然來找他，說有一單大生意，看在彼此是親兄弟的份上，便宜彆人不如便宜他，要跟他合夥。
還懺悔了下當年不應該對弟弟袖手旁觀，讓他淨身出了公司。
周路本來不相信他，但周放說，他夢到了過世的母親，指責他不愛護弟弟，對他很失望……
周路是個孝子，他信了。
他本性不喜歡冒險，但禁不住哥哥舌燦蓮花會遊說，把公司抵押了錢，投進周放所謂的生意裡。
最後，理所應當地賠了個精光。公司被周放給吞了，周路還背上了巨額的債，找哥哥算賬，自然是被羞辱一番趕了出來。
“媽媽從小不是最喜歡你嗎？說你有大將之風，能成大事？說我小肚雞腸，不像哥哥？嗬嗬，看看，這就是她說的大將之風？成大事？你還不是被我耍完一次又一次？”
“上次你還能垂死掙紮一下，這次呢？你全部家當都沒了，還倒欠了幾千萬，我看你還怎麼活，哈哈哈哈……”
債主們的暴力催收，一家老小孤立無助，人至老年失去了重新再來的希望，周路絕望之下跳了樓。
可人死賬不能消，巨額的債壓到了周雲霄父親身上。
那麼多的錢，上千萬，怎麼可能還得完？最後周父累得積勞成疾，早早就走了。
那年周雲霄還很小，從家境富裕的少爺，一落成為身背巨債的窮人。
那種落差，他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生活就已經貧困潦倒到自尊全無的地步。
母親為了養活他，身兼數職，打了三份工，累得跟老黃牛一樣。孤兒寡母，債主就是再逼，最多就是把他們倆也逼死，錢依舊還是拿不回。
最後答應等周雲霄長大賺錢還他們。
於是周雲霄小小年紀嘗儘了人間疾苦，直到那年高中，他跟陳川成為同桌。
他家窮，缺衣少食，因為營養不良從而導致發育緩慢，讀高中時瘦骨嶙峋，身高才一米六。
他家境雖然貧窮，但他的成績卻是極好，也就比陳川差一點吧，因為成績好，學校給減免了學費，時常受老師的誇獎，可就是這個好成績，讓他因此成為同學們霸淩的對象。
無數的嘲笑、惡作劇、踢打……
如果沒有遇到陳川，可能這世上，再無周雲霄這個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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