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雨幕在身後。
那人垂眸看下來的眼光好似也被這瓢潑大雨沾染，水汪汪軟乎乎的。
鬥笠沿的雨水短信珠子一樣掉下。
文瀾目光往下，蓑衣遮不嚴實胸腹被大片的雨水浸濕，夏日輕薄的衣物緊緊貼在身上露出人本來的形狀。
再往下，是徹底濕透的下裳，以及一雙看著就泡滿了水的鞋。
文瀾毫不懷疑，慕容晏現在每走一步都會在地上留下一個小水坑。
“文瀾。”見她將自己打量了一圈還沒動靜，慕容晏小聲叫了叫。
文瀾讓開門，“大雨天傻狗都知道找個棚子避雨，你發什麼瘋往我這竄？”
她眉眼平靜，絲毫沒有以往為美色所惑的昏聵樣，慕容晏提心吊膽地挪進去，蓑衣沿差點沒碰濕她，他很快地讓了下。
忽然福至心靈，他覺得一定是這一身影響了他發揮，眼巴巴地看著她提議：“我能把蓑衣脫在這嗎？”
文瀾用下巴點了點他身邊的空地。
慕容晏立即卸下濕噠噠的衣帽，地上很快積了一小灘水。
文瀾肆無忌憚的多瞧了兩眼他明顯的腰線，在人轉過身來之前，去拎了條澡巾過來。
慕容晏一邊擦身上能擦掉的水，一邊為自己申辯，“本來我是有一套鬥篷靴子，比這個防水效果好的多，是兼榆出的餿主意，說冒著大雨淋的濕噠噠的來找你你肯定感動，之後怎麼著也會聽我解釋幾句……阿嚏！”
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身殘誌堅地說完最後一句，“我本人不是這麼傻的。”
說完他又在心裡吐槽兼榆，這個傻狗還讓穿單衣過來，什麼蠢貨有雨具不帶冒這麼大雨趕路啊！
文瀾：“……”
“你也沒比他機靈哪去，這邊大雨下不長，頂多兩三天就歇了，你非要這兩日走？”
“可我真的很想很想見你了。”
他似是隱下了一聲歎息，精致好看的麵容已經能看出很疲憊。
文瀾不是沒聽過這樣直抒胸臆的告白，更熱烈的也有，可這樣一個大雨天，這樣一句輕輕的話不知怎麼的就砸進了她心裡。
她不知道慕容晏是抱著什麼心情闖進大雨的，但她記得文洵衛雅成婚的那天晚上，到處都很熱鬨，她也很忙碌，可娘問過他的消息之後，她想他想的不行。
越思念越煩躁，以致她做什麼都少了點耐心和容忍，所以縣衙那邊跟她耍了點心眼，她就開始搞事。
但現在人也見到了，無論要說清楚什麼都不急於一時，“我這沒你的衣服，回家換身乾的治好自己再來找我吧。”
慕容晏往裡挪了一步，“雨太大了，我家裡一個人沒有，醫館也沒人，你容我在這避一會…好不好？”
上次打過一架之後，文瀾實在沒法把嬌嬌弱弱這個詞兒再和他聯係在一起，這廝肯定在裝。
可她又偏偏吃這一套。
領著人到小院廚房，撿些柴生火，慕容晏識相地湊過來幫忙。
文瀾又給他找了個小矮凳，“你坐這烤烤。”
慕容晏乖順地坐上去，仰頭瞅了她一眼。
文瀾大大方方地回看。
“你去裡屋歇著吧，我自己烤。”
慕容晏說完，文瀾嗯了一聲回去了……
文遇見她回來，指了指外邊，小聲問：“沒走？”
“他自己願意留這，我當然沒什麼說的。”文瀾輕笑了一聲。
事情都查清楚了，她還是想要這個人，自然不會輕易鬆手。
隻不過中間那些七七八八的窗戶紙和秘密，還是捅穿了好。
坐在裡屋和小蘿卜頭嘀嘀咕咕了一會，慕容晏還是沒動靜。
文瀾奇怪的出去看，剛進廚房，就見慕容晏頭抵著牆，呼吸沉沉。
灶裡的火苗映得那張白皙的臉忽明忽暗，眼睛閉上之後，臉上的疲色毫無防備的展現出來。
應是困得狠了，又或是此處讓他安心，直到文瀾走到跟前，慕容晏還呼呼睡著。
他胸前的衣料乾了不少，隻有腳濕答答的，想來一時半會也乾不了。
文瀾湊過去，一手撈住人腋下，一手從他腿彎穿過去，唰一下將人抬起來。
“我去！還挺沉。”
慕容晏立即醒了。
反應過來現在什麼處境之後白皙的一張臉瞬間紅的透透的。
他好像那個被非禮的良家婦女，驚慌道：“你乾什麼？”
“繼續睡。”文瀾穩穩地抱住人，大步流星回屋。
“我自己走，自己走…”
“彆亂動。”文瀾皺眉，本來抱著都重。
慕容晏不知道想到什麼，臉更紅了。
見事態無法改變，他乾脆閉上眼裝死。
文瀾用腳挑開門，文遇從裡邊探出頭來‼•'╻'•꒳ᵒ꒳ᵎᵎᵎ“啊，哦。”
“你房間我借用一下。”她對弟弟道。
文遇頭一回這麼大方，伸出兩手做請的姿勢，“無妨無妨，隨便睡。”
這屋打了一個架子床，文瀾將人放在床上，特地將腿留在外邊，“鞋脫了睡，把他床弄臟了小氣鬼能記你一年。”
慕容晏哪裡還睡得著。
他前不久還將各方人馬玩弄於股掌的精明腦袋此刻一團亂麻，還是被蒸熟的亂麻。
在過往那麼多年的人生裡，乃至窮儘他的想象裡，他也想象不到今日的情況，更不知道如何應對才好。
然而文瀾馬上要走，他隻能順從本能一把拽住她的袖口，“你……”
文瀾：？
“文瀾…”
“嗯？”
“…無…無事，我先睡一會兒。”
“嗯。”
文瀾離開。
慕容晏脫掉鞋襪，又擦乾淨了腳才滾到床上。
他覺得自己大概是病的嚴重了，身上各處都燙的厲害，文瀾……她抱自己是什麼意思，是原諒他了，願意同他在一起嗎？可瞧她抱得這麼熟練，說不定於她而言這根本沒什麼特殊的？
據說她在虞都時很喜歡一個姓林的……姓林的有什麼好的？
慕容晏熱氣騰騰地埋進文遇柔軟的枕頭裡（偷偷狂喜患得患失嬌羞彆扭嫉妒發瘋再發瘋再患得患失）。
另一頭。
文瀾根本不知道一個舉動引發了慕容晏這麼多內心戲。
隻是簡單的將滿臉吃瓜的弟弟拎上炕，“提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