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林長城聽到之後，反而露出了輕鬆的表情，
“四十斤棉票？不成問題，我現在就給你，再給你兩百六十塊，猞猁皮可以賣給我了吧？”
林長城身為供銷社的主任，有額外的棉票發放，今年的都還沒用完。
每年他自己一個人就能領到五斤的棉票，加上家裡兩口人，每年用棉不需要那麼多。
最重要的是，身為供銷社主任，多的是人趕著送棉票，糧票各種生活所需票證巴結他。
買的起禮的送禮，買不起的就隻能送國家發的票證了。
按照黑市的價格，單單是一斤棉票，就能賣一塊錢一張。
蕭建業欣然應允，
“好。”
他沒想到，林長城一個供銷社經理，竟然那麼湊巧，擁有那麼多棉票。
也好，省得他要跑去跟村民兌換棉票，又或者是去黑市一點一點地買。
至於林長城為什麼擁有那麼多棉票，這不是他該知道的。
他隻要趕緊拿去用就好。
林長城又補充道，
“同誌，我給你兩百六十塊，再加四十斤的棉票。不過我們這次交易的單子，我會在上麵寫供銷社花費三百塊買你的猞猁皮，你明白嗎？”
“若是出去對人說，你也要說你拿到了三百塊。”
蕭建業自然清楚，
林長城用自己的棉票頂了四十塊錢，但他又不想幫供銷社出這四十塊，就會在這個賬單上搞點小動作了。
隻要他們三人不說，就沒人知道。
“那是自然，主任請放心。”
林長城露出一個會心的笑容，很滿意蕭建業的上道。
隨後，林長城從自己的上鎖的抽屜裡取出了一個小盒子，從裡麵摸索出了三十張一斤的棉票，塞到了蕭建業手裡。
他又取出了兩百四十塊給蕭建業，還寫了一張購買單，上麵記錄著供銷社花費三百塊購買一張猞猁皮。
等送走蕭建業後，他再憑著這張單子去財務辦公室那裡取回三百塊。
蕭建業看著手中的棉票，隻見上麵正中間寫著“河北省絮棉票”，“一市斤”的大字格外加粗，左右兩邊還寫著“全省通用，過期作廢”的字眼，到今年十二月底過期。
得到了十斤棉票跟猞猁皮賣的三百塊，蕭建業就想在供銷社買棉花。
因為花三百塊買到了一件猞猁皮，林長城的心情也十分美妙。
知道蕭建業還想立刻用掉這四十斤棉票，他很是熱情地帶他來到前麵的櫃台，吩咐櫃台前的售貨員萬秀蘭，
“秀蘭，這位小同誌想買四十斤的棉票，你幫他取過來。”
萬秀蘭有些疑惑，
四十斤的棉票？！
他是什麼來頭，能用這麼多？
最重要的是，林主任還同意了？
還是他親口幫忙說的，他們兩人到底什麼關係？
蕭建業知道他買四十斤棉花的舉動會很吸引人眼球，看萬秀蘭的模樣，肯定是不敢質疑的，但是蕭建業並不想惹人懷疑。
因為現在能拿的出四十斤棉票的，很有可能被懷疑投機倒把。
他笑著解釋了一句，
“售貨員同誌，我跟姐夫今天進城賣野豬肉，順便幫村裡其他人換點棉票做棉衣。”
“村子裡人多，換得也多。孩子們都兩年沒換新衣了，今年才有錢做新衣。”
萬秀蘭信了這番話，加上林長城又同意了這麼大量的購買，她自然也不會阻攔。
她跑去後麵院子去取這四十斤棉花，看到院子裡另一位同事黃香秀正站在倉庫麵前清點庫存物品。
萬秀蘭走了過去，
“香秀，前台有人要買四十斤棉花，林主任剛剛批準了，麻煩你幫我找出來，我還要趕著拿去前台那邊。”
萬秀蘭心裡覺得林主任跟蕭建業有著很熟絡的關係，自然不敢怠慢。
黃香秀立即就為難道，
“不行啊，倉庫裡現在就隻剩下十五斤棉花了，找不出四十斤棉花了。”
萬秀蘭看著堆在旁邊打包好的一大堆棉花，她指著那堆棉花，問道，
“這裡不是嗎？”
黃香秀立即愁眉苦臉地訴苦，
“這裡有三十斤棉花，但是都是打包好要賣給林主任的小舅子的，而且他還是今天大早上來就預定好的，說了不許賣給彆人。他好像是要買了給家裡做新棉被的。”
萬秀蘭當場呆住，
“啊……”
林主任的小舅子……
這她可太熟了，明明總是缺票，卻打著林主任的名頭，以賒賬的名義要買東西。
但是每次林主任都會在兩天內給他的小舅子補齊那個賬缺的票證，時間久了，加上買的數量也不是很大，供銷社的售貨員也就默認了他的賒賬行為。
此時供銷社裡的人心照不宣，也沒敢往外說，就怕心眼小的林主任給他們穿小鞋。
反正萬秀蘭是不怎麼喜歡林主任的小舅子，憑什麼彆人都要買東西沒票不行，就憑他是主任小舅子，就能先買再換票？
萬秀蘭語重心長地對黃香秀說，
“香秀，往常林主任的小舅子要買點牙刷，買一條麵巾，買一個桶，這種賒賬也就算了。怎麼三十斤棉花，這麼大的賬目，你也敢給他賒？”
“等票還不上，棉花又用了，我看你怎麼辦？”
黃香秀聽了這些話，更是急得說不出話來。
萬秀蘭拍拍她的手，
“你彆急，我現在就去跟林主任說這事。還好今天有人要買四十斤棉花，賬還是能對得上的。”
黃香秀感激地拉著萬秀蘭的手，然後說道，
“那你快去！”
萬秀蘭又快步走回前台，
“林主任，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她湊近林主任耳邊小聲低語，
“林主任，您的小舅子今早在倉庫裡麵賒了三十斤棉花的賬，還沒有給棉票。而且，現在倉庫裡麵就剩下十五斤棉花了。”
萬秀蘭說完這些，便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蕭建業看著兩人密語的樣子，看向他們兩人，眼神裡帶了些狐疑。
林主任感受著蕭建業的注視，隻能尬笑幾聲。
他是個寵老婆的，平日裡也對小舅子百般照顧，對於他賒賬的行為，他也是知曉而不製止。
可他也沒想過這麼尷尬，剛好碰上棉花不夠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