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姐和老婦人談話的時候,張弛一行人已經來到了軍營。
張弛正要騎馬走過轅門,一位身材魁梧、身披鎧甲的將士卻一把牽住了白雪的嚼頭,說道:“張公子,我們可又見麵了。”
“杜統領?”張弛驚呼一聲,翻身跳下馬來,說道:“杜統領怎麼會在這軍營中?”
這個被張弛稱作杜統領的人,當然就是當初馬隊中的杜統領杜希名。杜希名笑著說:“小姐怕公子不習慣軍旅事務,早就命我來為公子做一名副將。我可是比你先到,等你許久了。”
張弛自然知道杜希名以前本是將軍出身,自然熟知軍旅事務,心中大喜,忙叫過眾人與杜希名相見。杜希名一一見過禮,回頭對張弛說:“公子,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還需去見一見軍中的中軍將軍,不如我帶公子前去如何?”
眾人一路同行,不一會兒,就到了中軍帳前。
中軍將軍名叫蒼槐,果然人如其名,就如蒼蒼槐樹一樣高大威猛,身高九尺,膀大腰圓。人人都稱他蒼槐將軍,至於他姓什麼倒少有人知,張弛來到將軍帳中,蒼槐隻是看了張弛一眼,然後就扭頭把目光移開,眼神中一抹藐視的神色。
“這便是軍府新派來的新任參軍?”蒼槐問引路而來的杜希名說道。
杜希名未答。蒼槐當然也沒想讓杜希名做答,跟著就說:“軟不拉幾的,能打得了什麼仗!”
蒼槐是從士兵開始,一點一點憑借戰功升職的,中間經曆了多少次生死搏殺,才換來了如今將軍之位,自然對這種簡單通過舉薦就做高官的人不屑一顧。
張弛性格狂傲,又怎能受辱?聽那將軍這麼一說,反問說:“那將軍認為什麼樣的人才能打仗?”
“那自然要如西楚霸王一般!”蒼槐最崇拜的莫過於西楚霸王項羽,他覺得隻有這樣的男人,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漢子。
張弛微微一笑,搖頭說:“西楚霸王的確勉強能算得上一個,可惜他最後敗了,並不能算是最能打仗的人。”
蒼槐見張弛竟然說西楚霸王不算最會打仗,心中自然不服,怒氣衝衝的問道:“你一屆書生懂得什麼?那你來說,從古至今,除西楚霸王以外,又有誰能算的上是會打仗之人?”
“真正會打仗的人,都是你說的軟不拉幾的書生樣子。”張弛笑著說。
“放屁!”蒼槐拍案而怒,說道:“巨鹿之戰,霸王以破釜沉舟之計,以兵五萬,大破敵軍二十萬,這種豪情熱血,你們書生哪有?”
張弛等得就是他這麼說,蒼槐話音剛落,張弛便驟然提高聲音和他對峙說道:“巨鹿之戰,項羽也不過五萬打敗了二十萬,將軍可知三國赤壁,周瑜統帥三萬水師大破曹操八十萬?”
五比二十和三比八十,這兩個那個懸殊更大,蒼槐他還是分的出來的,所以頓時啞口無言。
“周瑜可是儒將,羽扇綸巾,談笑間就換八十萬人馬飛灰湮滅。”張弛笑吟吟的說。
蒼槐無話可說,但也不服,強辯說:“武將比比皆是,可你說的儒將卻隻有這一個例子,你可還有例證?”
“苻秦傾全國之力,引軍八十萬飲馬長江,被謝安談笑而敗,將軍不會不知道吧。”張弛說依然笑著道:“高臥東山四十年,一堂絲竹敗苻堅,何等灑脫,書生自然不能上陣廝殺,但卻可以談笑破敵。”
“口說無用,手下才見真章,”蒼槐自知言語交鋒不是張弛對手,轉而說道:“建康西南屢有小股盜匪,我給你五千人馬,你若能剿滅這一小股盜匪,我便服你。你可敢去?”
張弛畢竟沒有帶過兵,猶豫了片刻,蒼槐說道:“你若不敢也無妨,區區一股流寇,我派一副將就能掃平。”
張弛本就狂傲,此時一聽,就說:“有何不敢。”
“你可敢立軍令狀?”
話音剛落,早有士兵捧出了軍令狀。張弛這才恍然,原來這是蒼槐將軍的激將之計。不過張弛性格狂放,怕過誰來,冷笑一聲就接過筆來,在軍令狀上寫下了歪歪扭扭的“張弛”兩個大字。
“好。”蒼槐收起了軍令狀,然後說:“那一小股盜匪總數尚未過千,我給你五千人馬,你現在便可去校場點兵,到時候你要是不能掃平盜匪,可彆怪我按軍法處置!”
張弛也不說話,扭頭走出帳外,杜希名跟在後邊,張弛知道自己並不了解古代行軍布陣之法,而杜希名以前曾是將軍,懂的定然不少,於是回頭對他說:“杜大哥,我一時氣盛,立了軍令狀,可我行軍打仗什麼都不懂,帶兵上還要勞杜大哥多多教我了。”
張弛此時已經把杜統領的稱呼變成了杜大哥,這樣稱呼似乎更顯親近。
杜希名把手一揮,笑嗬嗬的說:“公子客氣了,王小姐叫我來,就是來輔助公子的。王小姐還特意吩咐我,讓我助公子成為名將。公子能得王小姐器重,定然是能人所不能。”
杜希名最佩服的人可就是王小姐了,王小姐料事如神,連王小姐都這樣器重張弛,他自然下意識的也就覺得這個張弛必然有與眾不同的地方。
自己有多少斤兩,張弛自己他還是知道的,搖頭說:“我哪能什麼彆人所不能,那隻不過是王小姐錯愛罷了。”
杜希名自然不信,說“公子不要謙虛,就如剛才公子所說的‘高臥東山四十年,一堂絲竹敗苻堅’,這種境界當真灑脫,日後說不定公子的成就當真可比謝公。”
張弛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在這個話題上再做糾纏,問道:“杜大哥現在可是帶我去校場點兵?”
杜希名看了看一直跟在張此後身後的酒娘說道:“點兵也不急於一時,不如還是先安排公子的內眷休息了吧。”
杜希名看著酒娘說,內眷自然指的就是酒娘。
酒娘滿臉通紅,知道杜希名誤會,羞澀的說:“將軍誤會了,酒娘隻是公子侍女,不勞將軍格外費心。”
杜希名見說錯了話,尷尬的笑了笑,張弛說:“杜大哥說的在理,行軍打仗是男人做的,先讓酒娘安住軍營,我們再點兵出征吧。”
…
…
眾人安置已畢,天色就已經晚了下來,於是各自安歇,第二天清晨,杜希名已經為張弛點好了五千精兵,張弛騎上白馬,這是他第一次帶兵,而且還是主帥,看著五千人馬旌旗獵獵,難免心中有些激動。
男人無論多少,內心深處都還是有一些征戰殺場的夢想的。
丁逸之騎馬和張弛並行,部隊剛出軍營轅門,丁逸之就對張弛說:“蒼槐將軍此人如張飛般粗中有細,這次故意用激將之法激兄長前去剿匪,恐怕另有目的,兄長還要小心為上。”
這個撿來的表弟平時並不多說話,可是每次講話,都是在某些問題上提醒張弛注意。時間久了張弛自然感覺得出來,他隻是很奇怪,為何自己撿來的這個表弟一路相隨,一直幫著自己,但卻又沒有絲毫所圖。
張弛點了點頭,說:“表弟放心,道玄武功高強,哪怕有人突發冷箭,隻要有道玄在我身邊,料想也是傷不了我的。”
道玄聽張弛誇讚自己,得意的衝著三桐努了努嘴,意思自然是炫耀之意。
“另外杜大哥久曆沙場,有他帶隊,想來隻是剿滅一股流寇,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張弛畢竟是現代人,和平年代長大,穿越也沒多久,當然對古代的各種陰謀算計一點都不了解,丁逸之想得可遠遠比張弛要多得多,不過丁逸之也不為張弛詳細分析,隻是微微一笑,換了一個話題,也跟著張弛稱呼杜希名為杜大哥說;“杜大哥指揮行軍井井有條,倒是的確有大將之風。”
此時杜希名從前麵正策馬而回,聽眾人誇讚自己,嗬嗬一笑,說:“我這算什麼大將之風,我最多也就隻能帶數萬兵馬,再多恐怕就帶不了了。”
張弛奇怪的說:“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為什麼多過數萬人馬,杜大哥就帶不了了?”
杜希名哈哈大笑,說:“這帶兵可和放羊不一樣,公子應該子道韓信點兵,多多益善的故事。”
這個張弛自然知道,點頭應是,杜希名繼續說:“漢王劉邦最多也就隻能帶十萬兵,多了就帶不了了;可韓信帶兵卻是多多益善。韓信乃是名將,我隻能帶得了區區數萬,又怎麼敢自稱大將之才。”
“劉邦為什麼不能多多益善?”這時三桐在一邊問杜希名說:“如果敵軍人少,哪怕不用計策,一哄而上,也能把敵軍踩個稀巴爛。”
杜希名哈哈大笑,說:“若能力不足而帶兵過多,可就如當年苻堅一樣了。”
“苻堅統兵八十萬,人馬不可謂不眾,苻堅逼水而戰,十倍於晉軍,若尋常而論,十個打一個,定然是必勝之戰。可卻隻因為苻堅下令全軍稍退,就被八萬人打得大敗而回,公子可知到底是什麼原因?”杜希名問張弛說。
張弛也有些疑惑,杜希名解釋說:“數十萬大軍調動起來可是很麻煩的,軍令須層層下達。而戰場之中多數兵士都不知將令,見眾人衝則衝,見眾人潰則潰。哪怕隻是退後半箭之地,兵士不明將令,後軍看見前軍後退,就會跟著後退,而前軍見後軍也退,必然退得更快。”
“所以苻堅隻是因為下了一個稍退的軍令,卻變成了八十多萬大軍賽跑的鬨劇。”杜希名哈哈大笑得說道。
張弛這才明白,古時候可沒有望遠鏡,也沒有電話,八十萬大軍到底有多少人這個他不知道,不過肯定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隻憑人來傳令卻是不易。難怪八十萬大軍玩笑一般就敗給了區區八萬的北府軍。
眾人連說帶笑,杜希名在路上又不斷的給張弛講解軍旅常識,行軍倒也不覺得無聊。不知不覺就來到了山區,杜希名用馬鞭一指,說:”據探馬所報,流寇就出沒在這楚山一帶,不過也隻知大概位置。”
張弛看著楚山百裡綿延,不禁頭大。
“莫非要讓我們一個山頭一個山頭的去找?”張弛鬱悶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