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采臣啞然失笑,搖了搖頭:
“你倒是有誌氣,可你如今不過剛能感應靈氣。
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妖物的血食,如此送死之舉你竟也敢提?”
王懷卿神情一滯,臉上閃過幾分頹然,但隨即又倔強地說道:
“師父,您也是人之一員,從未聽說哪位修士與生俱來便通天徹地。
弟子雖資質平庸,卻也願搏一搏,為心不愧,為道不悔!”
“心不愧?道不悔?”
寧采臣目光微冷,身上湧起難以言喻的威壓,讓王懷卿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你可曾想過,若有一日你的衝動害的不是你自己,而是他人呢?
你尚未修成正果,這心性卻已是你的第一道劫。”
王懷卿張了張嘴,卻無言以對。
他低下頭,長時間地沉默著。
執念之深,這傻小子簡直無藥可救。
寧采臣暗歎一聲,聲音稍稍放緩:
“修道是與天爭名,與命抗衡,談何容易?
若你連自己的性命都護不住,還如何救人,除妖?
回去好好修煉,不要心浮氣躁。”
他頓了頓,又意味深長地補充道。
“若哪一天你能穩住心性,再說這些話,未必沒有機會。”
王懷卿抬起頭,眼中浮現羞愧,但更多的卻是感激。
他深深一鞠躬,聲音低沉:
“弟子明白了!多謝師父教誨。”
看著王懷卿重新坐回石台,閉目凝神修行,寧采臣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個徒弟雖有些衝動,但好在尚知自省,不算無可救藥。
不過,寧采臣又隱隱有些擔心。
這小子剛才提及賀府時眼中的蠢蠢欲動絕非一時興起。
倘若不多加警惕,說不定哪天真會惹出禍來。
他正思忖著,屋內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
原來是王懷卿結束了一次短暫的靈氣運轉。
滿頭大汗地走到寧采臣跟前,麵色卻帶著猶豫。
“還有何事?”
寧采臣隨口問道。
王懷卿“嘿嘿”
一笑,撓了撓頭道:
“其實……今日前來,還有另一件事。
王懷卿搓著衣角,支支吾吾半天。
才從懷裡掏出一個包裹,層層布帛揭開,露出一截斷劍。
劍身烏黑,斷口參差不齊,卻隱隱透著寒光。
“師父,這是,這是我王家祖傳的寶劍。
可惜,可惜在祖上那一代就斷了,不知師父可有辦法……”
王懷卿小心翼翼地捧著斷劍,聲音中帶著希冀。
寧采臣接過斷劍,入手冰涼,一股淩厲的劍意直衝眉心。
他心中一驚,這斷劍絕非凡品。
即便斷了,也殘留著如此強大的劍意。
若是完整之時,不知該是何等神兵利器!
“我試試吧。”
寧采臣淡淡說道,聲音中卻透著凝重。
王懷卿聞言大喜,連連道謝,千恩萬謝後才離去。
待王懷卿走後,寧采臣回到屋內,將斷劍放在桌上。
他盤膝而坐,運轉長生法,一股精純的靈氣自丹田湧出,沿著經脈流向指尖。
他以指為劍,在斷劍上刻畫著繁複的符文,每一個符文都蘊含著強大的靈力。
隨著符文的不斷刻畫,斷劍開始微微顫抖。
發出嗡嗡的聲響,劍身上的裂痕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愈合。
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吸力從斷劍傳來,寧采臣體內的靈氣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湧入斷劍之中。
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連忙停止修複,額頭上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斷劍隻修複了一半,劍身上的劍意也隻恢複了部分,但已鋒芒畢露,寒光逼人。
寧采臣暗自心驚,這斷劍果然非同尋常。
修複它竟然如此耗費靈氣,以他目前的修為,還不足以完全修複。
他決定先鞏固自身修為,待實力提升後再繼續修複。
絳雪和香玉並肩立在屋外,倚著門框看著寧采臣,眉宇間透出幾分複雜的情緒。
絳雪麵如冰霜,終究按捺不住,率先開口:
“公子,真沒事麼?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而香玉則一改往日嬌俏的笑顏,杏眼中透著幾分不安,端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遞上。
寧采臣微微一笑,擺手示意自己無礙:
“無妨,不過是修複這柄劍耗了些靈氣,稍作調息便好。”
他的神色平靜,似乎並未將自己的虛弱放在心上。
可是絳雪與香玉並不為此感到安心。
尤其是絳雪,她冷冷掃了一眼桌上那半修複的斷劍,沉聲道:
“公子,這斷劍到底是什麼來曆?
如此霸道的劍意,連你都難以支持,竟會出現在一個普通世家?
你不覺得,有些蹊蹺麼?”
寧采臣眼中的笑意稍稍斂去,他看向斷劍,皺著眉頭沉思片刻,緩緩道:
“確實古怪。
不過,這劍雖有異,倒也不像邪物,或者說,它的秘密暫時還沒展露出來。”
他頓了頓,掃了眼香玉與絳雪,同時語含安撫。
“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他表麵不動聲色,心底卻清楚得很:
修複這斷劍,絕非他輕輕鬆鬆能夠完成的事。
剛才他短暫的調息竟然完全沒能恢複消耗,反而隱隱有些氣血翻湧。
他的長生法再如何超凡,也難以解釋劍身蘊藏的那股浩瀚劍意。
這柄斷劍,背後的故事恐怕遠比他所料的複雜。
寧采臣沉默良久,指尖輕輕摩挲著斷劍的鋒刃,感受著上麵殘留的凜冽劍意。
絳雪的擔憂不無道理,這斷劍的來曆確實可疑,但眼下他並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探究。
賀府蛇妖之事刻不容緩,他必須儘快動身。
“絳雪,香玉,準備一下,我們即刻啟程前往鄰縣賀府。”
寧采臣起身。
絳雪微微頷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去準備行裝。
香玉則略帶遲疑地問道:
“公子,這斷劍……要帶上嗎?”
寧采臣看了一眼斷劍,沉吟片刻,道:
“帶上吧,或許會有用。”
說罷,他將斷劍收入劍鞘,負於身後。
三人一路曉行夜宿,終於在抵達了鄰縣賀府。
賀府占地廣闊,氣勢恢宏,然而府內卻透著一股詭異的死寂。
府中不見人影,隻有幾隻烏鴉在屋簷上盤旋,發出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