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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藏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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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夏,正值書院翻新,戧畫和連雲在書院合計過後,榆城的木料最是合宜,且能送至梧州城內,著實劃算。

於是戧畫便獨自前往梧州臨近的榆城采買木料。

連雲本不放心她一人,卻奈何書院離不得人,便隻好千叮萬囑,叫她路上小心。

戧畫去時,一人騎馬飛馳,未至午時便到了榆城,她速決訂下貨料,僅休息了一刻,吃過午飯便又往回趕。

午後天熱,馬板車上,戧畫穿一身輕簡白衫,頭上戴著一頂竹篾鬥笠,懶散半臥在被捆得繃緊的木材上歇息。

在她身後還跟了五輛馬板車,便是木材商的人幫著趕馬送貨,一同歸往梧州。

幾輛馬板車出了城門,正往大路上趕。

忽然,前路傳來一串嬌聲哭喊,和幾道辨不清人數的男子弄笑聲。

迷蒙中,戧畫緩緩睜眼,夏午強光被鬥笠篩成零碎光華,落在她的眼睫上、鼻梁上、朱唇上,她不耐地坐起身。

榆城外,至梧州,是一條南北大道,山左水右,視線內,一圈蒼綠環住了前路的灰黃塵道和左麵銀粼浮動的水光。

就在道路下側,河畔之上,幾個楞頭青年正圍著一個姑娘打轉,那數隻粗手皆不安分地拉扯著姑娘單薄的衣衫。

戧畫坐在板車上遠遠相望,她看不清那些人的仔細模樣,卻從破爛衣衫辨出那些男子多半是榆城裡的混子。

而那姑娘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尚未及簪,一身粉衫雖看著單薄,麵料、花色倒是不差,應是被人精心打扮、照顧著的姑娘。

戧畫冷著眼,看了一陣。

今晨,她答應了連雲,不能獨自惹事。

馬板車漸漸從前行過,一隊人馬目不旁視,皆隨著戧畫前行,而車隊後方,猛地又傳來一陣撕聲哭嚎。

一抹白影忽從車前翻躍而下,路過後麵車隊,戧畫斜眼一瞥,抽出一截未被削磨的粗糲的細圓木,對那為首的領車人道:“先走。”

領車人看著那道白影疾奔而去,衝至那群混亂的男女後方,一陣提棍橫掃。

領車人急忙下馬,跑到戧畫那輛馬板車前,將那一板車木材卸了下來,把馬引去了路邊吃草。

人群中,戧畫掄著木棍,將人橫掃一遍後,趁那幾人倒地不起,她拽起身後姑娘的手,往馬板車方向跑去。

戧畫一眼看見被領車人卸下的馬匹,不待問過身後的姑娘,她便一腳蹬上了馬,回身探手,一把將其提上了馬。

她夾腳一扽,馬兒飛起,便聽見馬後,那領車人大喊道:“我的馬!”

戧畫一路疾馳,身後姑娘用力攬緊她勁廋的腰身,才不至於仰倒翻去。

直至梧州城外,戧畫方才勒馬停歇。

她縱身躍下,又伸手去扶那姑娘,待其落腳著地,戧畫此時看清這姑娘模樣,方才明白那些人為何對其如此大膽行徑。

那姑娘生就一副媚眼,瑩瑩似水時含於她眼底,麵容姣麗而帶著幾分妖冶,身形亦是嬌軟似柳,且不說男子,女子見了也願駐足再多看幾眼。

戧畫盯著她打量,片時不語。

那姑娘也不時地掀起眼簾瞧她,見戧畫那一雙清透的眼直落在她身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一下紅了臉。

她立在日光下,一身衣衫被撕得破碎不堪,隨著身體顫動而搖搖欲墜,委屈的眼淚又欲奪眶而出。

忽一飄白衫從那姑娘眼前晃過,而後輕飄飄地攏住了她的襤褸,她揚起一眸水潤看向戧畫。

“你越是弱,彆人便越會欺負你,”戧畫見其籠住了眼淚,又問道,“你叫什麼?從哪兒來?”

她的聲音堅定有力,教人安心。

姑娘小聲顫道:“我叫柳琬,是…是攬芳樓裡的人。”

她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便微不可聞。

戧畫盯住她,又道:“你是孤兒?”

柳琬點頭。

她幼時在街上被老鴇撿去,將她當成一顆未來的搖錢樹培養。

老鴇悉心打扮她,遣人教她歌舞,卻不讓她迎客,打算待價而沽,大撈一筆。

而柳琬隻想跳舞,不願迎客,於是在老鴇將她掛牌的前一日,她偷逃出城。

走了一路,柳琬想要自謀生路,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而因她形容出俏,在城中小巷便被那些混子盯上,一路尾隨著她,到城外方才對她下手。

城門口,兩人說話的功夫間,後路的領隊人終於追了來,匆匆趕至,告訴戧畫那些混子已回往榆城,並未追來。

戧畫謝過領隊人,又帶著眾人進城,她看一眼定在原地的柳琬,忽沉聲道:“跟著我。”

這一瞬,柳琬眼裡呈出光彩,她緊步跟上,看著戧畫的背影,一抹淺笑嬌怯浮上嘴角,臉上薄紅暈開。

陽光狠辣地揮灑下,戧畫將外衫披給了柳琬,隻剩一件純白窄袍汗涔涔地貼在身上,她的身量比尋常姑娘高,又因練武而勁挺,未至發育期的她,在那時根本瞧不出性彆和年紀。

在她身後,柳琬一顆春心怦然跳動著,直到一行人邁進書院,見一個四五歲孩童朝他們奔來,抱住她跟前這人的那一瞬,聽他興奮大喊:“阿姐!”

柳琬如雷轟頂,先前迫止的眼淚又漸漸蓄積。

戧畫看一眼畢天:“去叫連雲來。”

畢天受命,撒腿就跑,不一會兒便拽著連雲的褲腿趕來。

連雲提著褲腰,險些被畢天拽個光亮,未至門口,他一眼看見戧畫身後的陌生女子,便知她定是又惹了事。

連雲上前去安排了那些送木材的人,又仔細結了賬,空時去看了眼柳琬,卻發覺這姑娘一心隻想跟著戧畫。

戧畫一向隻管會些功夫的人,其他如老幼、姑娘一乾人,便都交於連雲打理。

柳琬卻不願意,紅著眼向戧畫嬌求,戧畫問她:“你想做什麼?”

柳琬不願像妓子一樣接客,可她愛舞,一種哪怕艱辛也甘之如飴的熱愛。

戧畫深慮,片刻,她隻道一聲:“好。”

從那以後,戧畫也並不多管束柳琬,隻留她在書院裡,成為她手中唯一的文廌。

每當戧畫閒時,柳琬便去往戧畫的院中,為她一人而舞,也不管戧畫喜不喜歡。

而柳琬卻不知道,戧畫所看到的,不僅是她日益精進的舞姿,而是從她眼角眉梢傾出的一絲落寞。

沒有滿堂華彩的舞者,終歸是孤獨的。

而江滬,便是戧畫贈於柳琬的,一個能護她安好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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