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昔正要追去,被蕭案生拉住。
“九娘,你既已決定,便好好準備吧。”
蕭案生又放開了她,緩緩道:“現下看來,再過兩日,居遙那行人便會出發了。到時,我會同戧畫、連雲一起,前往黔州。”
久昔仰著頭,一時滿眼疑惑:“兄長,你們去黔州乾什麼?”
蕭案生看著她,神色溫和:“有些事要處理,待那邊落定,我們便去接你,如此可好?”
“嗯。”久昔欣喜一笑後,又悵然道,“可是戧畫”
蕭案生微微一笑,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頂:“讓她生氣的是我,她怎麼會生你的氣放心吧,我去跟她說。”
久昔望著蕭案生離開的身影,忽然感覺她的兄長,不似剛回京時那般板正了,反而更像小時候的樣子。
蕭案生走入戧畫的院中,見她正望著院中的那樹金桂出神。
聽見腳步走近,戧畫回頭看見是這人,轉身要走,忽被蕭案生拉住手腕,當即甩開,冷眼瞪向他。
不知為何,見她這副樣子,蕭案生反而有些心喜,不禁揚起嘴角:“現下京中局勢相持,他不會對九娘下手,待黔州事了,我們前去接應也無妨。”
蕭案生見她神色平和了些,忽朝她走近。
戧畫一時又皺起了眉頭,後退了兩步,仰頭看他,眼裡儘是疑惑,不知這人又要做什麼。
蕭案生緩緩抬手,拈下停落在她頭上一顆小金桂,回攤在她麵前。
戧畫微微垂眼,看了看他手上的花,還是沒明白,抬眼一瞥,繞過他徑自走了。
午時。
“咚咚咚”
“來啦!來啦!誒呦喂!”湯田著急忙慌,差點兒摔了個大跟頭。
“誒,你又來啦”湯田看著來人,有些無奈,“哎我都說了,連掌事被關禁閉了,你見不著他呀!”
“那他什麼時候能出來,再過兩日,我就要走了。”於青這幾日也是閒不下來,日日去周宅詢問連雲的傷勢,但都被湯田攔在門外,三言兩語給忽悠走了。
湯田正想著今日該怎麼打發,忽感覺背後一涼
“何人。”
湯田立時轉身,站的筆直:“是是那個找連連掌事比武的人。”
“讓他進來吧。”
“是。”
於青進門便見戧畫立於院中,想著這人便是連雲的主子,看起來還真是不好相處,也難怪連雲怕被她打。
“隨我來。”戧畫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領著他便往連雲的院兒裡去了。
“聽連雲說,你救了他。”
兩人行於長廊下,戧畫想起之前連雲說的話,是這人在緊要時攔下了那人,這才讓他幸免於難。
於青微愣一下,他也沒做什麼,甚至都沒有出手幫連雲,隻是攔了句嘴而已,本不算什麼,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多謝。”
於青心中一怔,麵前這個人看起來冷漠孤傲,竟會為了自己的下屬道謝,一股暖意漸漸團在心口,想來這也是連雲一心追隨她的原因吧。
兩人行至屋外,並未敲門,直直推門而入。
“誒~不是還有幾個時辰”
按這推門方式,連雲便猜到是誰了,數著日子今天也該解禁了,但還差了幾個時辰,他可沒那麼天真,就算是差一刻,戧畫也是不會放人的。
連雲悠悠哉哉地扭頭,卻瞧見戧畫身後跟了個人,走近後方才看清,忙驚得坐起:“誒你你,你怎麼來了!”
一副中氣十足的樣子,顯然病已大好,殊不知他早在屋裡練了好幾趟劍了。
“我日日都來找你,他們說你被關禁閉了,不讓我見你。”
見於青一臉無辜,連雲雖很感激沒人放他進來,但禁閉這個事兒也不必對誰都說啊!他好歹是個掌事,麵子呢!
“哎咳咳”連雲一股氣兒發不出,憋得直咳嗽,隨即又淡定道:“於兄,是有什麼事兒嗎?”
“哦,我們後日便要離開江陵了嗯”於青沉默一陣兒,忽“啪”的一聲,用力抱上拳道:“連兄!今後有緣再見!”
連雲心中烏雲忽散,努力抑止住自主上揚的嘴角,正要客氣地表達一番不舍之情,忽被戧畫搶先開口。
“勞煩這位兄弟回去向你主子傳達,後日”戧畫猶豫片刻,“久昔姑娘會隨你們同行,請你務必,看顧好她。”
戧畫雖會派人跟著,但萬一忽生變故,這個人雖不是她的人,但觀他心無城府,又幫過連雲,心腸應是不壞。
“哦,好,您放心。”
於青一番恭敬地言語,隻因在他心裡,眼前這個小娘子雖不算是個好相處的人,但卻是個好主子。
連雲來回晃著頭,見二人你來我往,一團和氣,不禁滿臉不忿道:“誒~你們不是來看我的嗎~”
“啊~”連雲先看看於青,又看向戧畫:“我可以出門了嗎?”
屋內一時沉寂,仿佛在被什麼看不見的東西逐漸充斥,擠得於青透不出氣,急忙告辭離去。
待於青離開,戧畫的眼神和氣勢便鬆了下來,淡然地看向連雲:“後日啟程,前往黔州。”
連雲一時也沒明白,他錯過了這幾日所有的信息,聽著戧畫講述的大概,一邊快速思索著。
“這樣看,其他各處都已撒網,隻黔州相較複雜,若按你方才的猜測那就難辦了啊”
連雲一臉惆悵,廌業社向來隻與民間的普通勢力爭鬥,這若是
“我們隻得去肢,這頭就留給他處理吧。”
“誰?”
“蕭硯書。”
“他也去?”
戧畫一開始沒想過帶彆人,但蕭案生自請前往,過後細想,按周老收回來的消息看,這黔州不簡單了,若隻憑“廌業”就算能去掉那些人,但上麵的人就不管了嗎
連雲盯她一陣兒,行吧,又開始自個兒琢磨了,搖了搖頭,倒身躺平。
這兩日過得出奇地平靜,許是將要離開,宅中的人都在各自整理思緒。
清晨,周宅。
正廳前廊下,戧畫正與周管家說話,臨走前,需交代些事務。
“咚咚咚”
敲門聲響,時辰到了。
“來啦!來啦!”
湯田漸漸習慣了有人來訪,撒著小腿兒,一陣兒歡跑,滿臉喜氣地去迎門。
“嗯?這今日怎麼帶這麼多人?”
湯田見宅門外站了一隊兒人,兩縱列排的整整齊齊,中間還引著一輛大馬車,一時驚異,但這些人並不入宅,隻是在外等候。
居遙揖了揖手,謙和有禮地道:“在下是來接人的。”
“啊?”
湯田一臉的疑惑,他尚不知道宅中人各自的安排,也不知道為何大家這兩日都很安靜,連豆芽都沒心情理會他。
“啊,郎君請進。”周管家發覺片時無人進宅便出來察看,看見湯田正愣在門口,忙親自上前招呼。
幾人剛領進門,恰巧三人從內院走來。
蕭案生遠遠便望見正院兒來了人,轉頭朝豆芽吩咐:“去請童顏姑娘,該走了。”
豆芽又轉身回了內院,知會了童顏,帶上收拾好的物件兒。
“居遙兄,來得‘晚’了些吧。”蕭案生帶著久昔步入了正院,未待走近便開始噎人。
居遙輕聲一笑,毫不在意:“有幾位小娘子作伴的行程,在下自是期待,怎會晚呢?”
“戧畫”久昔慢慢朝戧畫靠近,捏了捏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將腦袋探進她的視線,察探她消氣了沒有。
戧畫垂下眼看她,一時無言,側身擋住居遙,拉起了她的手腕。
“收好。”
久昔瞬時抬頭,一臉驚愕,眼底漸漸濕潤卻不再多問,悄悄收進了衣袖。
不多時,豆芽便帶著童顏來了。
童顏的眼眶微微泛紅,到了正院兒,仍恭敬地向戧畫行了禮,未多言語。
幾人一同出門,看著她們三人上了馬車,又見久昔掀起了布幔,朝宅門望來。
瞬時,戧畫的視線回攏,抬眼看向旁邊的居遙:“還請居遙兄,路上小心些。”
居遙微笑著道:“自然。”
隨即,一個揖手,一個微微傾身頷首,如此客氣一番過後,才見其上馬離去,緩緩而行。
戧畫垂下眼,本不打算再看去,卻又無意間微抬了下眼,見久昔仍探著頭張望,便輕歎一氣,側過了頭。
久昔望著宅門口,看著那紅衫影依舊顯眼,而她的臉卻漸漸模糊,隻道車身擋住整個身影,方才眨了下眼,那水珠便不堪地被擠了出來。
周宅門口,湯田仍未反應過來。
“她們是去哪裡?很遠嗎?”
周管家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背:“他們,往南境去了。”
湯田猛地回頭,看到周管家的神情才肯確信,忽覺得心中空落,這兩日誰都沒有跟他提過,她也沒有提過。
正逢時候,連雲提著幾個包袱走來。
戧畫側身看見他,便回頭朝周管家道彆:“周老,此後,江陵社眾仍需您照應了。”
周管家深深一揖:“社主言重了。”
“你們也要走!”湯田瞪大了眼,一時激憤,竟也敢在社主麵前大聲說話了。
蕭案生拍拍他的頭,笑了笑:“好好聽周管家的話。”
連雲看他這副樣子實在可憐,他這幾日全靠湯田照顧,管吃管喝還管玩兒,但這話也不敢提呀。
“我我想跟著你。”
湯田忽然大膽發言,驚得連雲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光跟著還不成,還想換個人跟著。
蕭案生笑道:“為什麼?”
湯田憋著口氣,小臉漲的通紅:“我我不知道,但是感覺你是大英雄!”
蕭案生微怔片刻,不過是一句天真的孩子話,卻讓他心中略泛酸澀,輕輕一笑道:“我可不算。”
其反應,周圍幾人都看在眼裡,雖奇怪,但也不便深究。
戧畫看了湯田片刻,一轉頭,麵無表情地朝蕭案生道:“你若不嫌他煩,便帶走吧。”
連雲見她說完就走,急忙跟上,把這個難題丟給蕭案生一人。
蕭案生見湯田滿眼期待,其實他早先就覺得湯田很是懂事,而他一直沒帶隨從,倒不是他不想帶,不過是遇不到稱心的,在京都,想找一個懂事、聰明背景乾淨的隨從,很難。
況且想想她方才的話,若他拒絕豈不是說他嫌湯田煩。
“走吧。”
二人向周管家揖手道彆,隨後朝前麵的人追去,一個步伐穩健,一個歡脫雀躍。
宅門口,周老抱著小米,靜靜送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