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船員在她無端冷肅的表情中瑟瑟發抖,關鍵時刻,還是老溫站出來,頂住了壓力。
他扯開一個笑,嘶啞著嗓音,義正辭嚴地站了出來,“欺人太甚!”
“你彆以為我們會怕你!”
“不就是喝湯!怕甚!走,喝湯!”
他氣勢如虹,咬著牙背過了身。
鄭禾端著魚湯,上前一步,靠在了他的耳朵邊,幽幽說道,“哦,是麼?”
“真不怕?”
“那你殺我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會回來?”
幽幽的風刮過耳邊,老溫身體一軟,還沒跌在地上就被鄭禾扶住了腰。
“大……大家姐……”
老溫全身肥肉都在顫抖,同樣顫抖的聲音被擠出了喉嚨,“我……”
鄭禾輕笑,聲音卻帶著森森寒意,“不是說不害怕麼?躲什麼?”
她轉而揚起一張陽光的笑臉,拍了拍老溫的肩膀,“行了,開個玩笑。喝湯去吧,海上風涼,多添衣。”
她轉身離開,老溫看著地上定厄羅盤的碎片,眼角抽了抽,在眾人關切的眼神中迅速脫下自己的短打上衫,翻出衣服的內側,從衣服中抖出了一堆灰燼。
猴子舔了舔嘴唇,“這……”
老溫臉色難看,“廢物!仙門寮的人都是廢物!”
他的衣服內側貼了上百張黃紙朱砂,仙人所繪的符籙。
這些符籙功用各不相同,有的能引雷祛災,有的能燃火驅邪,還有的可以讓鬼魅灰飛煙滅。
剛剛那個邪祟,她手落下的地方,隔著薄薄的一層布,就有三四張符籙。
可現在那些高價買來的仙門寮符籙,全都無聲自燃,變成了一堆灰燼。
更不用說之前在駕駛艙伏擊這邪祟的時候,她直接把自己丟過去的符籙放到嘴裡生嚼!
態度之囂張,做派之狂妄聞所未聞!
船員們也都認出來了這些都是符灰,所有人也都麵如死灰。
仙家手段已然救不了他們了。
“她……她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老溫重重吸了口氣,他背脊發涼,剛剛被那邪祟碰過的地方冷氣突突,仿佛有無數隻冰冷大手在背後遊走,戲謔地把玩他的五臟六腑。
“走,喝湯!”
眾人視死如歸地跟著老溫走進廚房,每個人都盛了碗熱氣騰騰的魚湯。
想著那邪祟手段高超,或許有什麼邪術還能看見他們,一個年輕些的船員背對著門,眼眶裡掉下數滴眼淚,每一滴都落在了魚湯中,他抽噎一下,帶著哭腔,“告訴俺娘,俺不是孬種!”
說完,他端起魚湯就往嘴裡倒。
熱燙入喉,他整張臉都擠在了一起,麵龐扭曲漲紅,捂著喉嚨,渾身抽搐倒在了桌子上。
湯果然有問題。
其他人趕緊上前,圍住了這個年輕的船員,他們背對著門口的鄭禾,心疼地抱住他,“兄弟,要是能活著回去,我一定告訴你娘,你不是孬種!”
“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那還沒過門的未婚妻!”
年輕船員緊緊抓住身邊人的胳膊,他眼睛凸出,幾乎漲出眼眶,脖子連帶著整個頭都泛著燙熟了似的紅。
他喉嚨裡咯咯作響,似乎是想說些什麼,可他什麼都說不上來,隻能發出痛苦的呻吟。
所有人都熱淚盈眶地看著他。
邪祟手中再添一條無辜亡魂。
兄弟,好走!
我們共同見證,你絕不是孬種!
“中毒不是這樣吧?”
猴子狐疑地拿起空碗,他撿出碗底的魚刺,“他是不是被魚刺卡住了?”
眾人淚眼婆娑,眾人恍然大悟。
趕緊往這已經有些麵色發紫的年輕船員喉嚨裡倒了大半瓶醋,又讓他直接咽下一大團濕餅子,才讓他緩過勁來。
咳咳咳——
大家看著桌子上這根淡紅色的魚刺,紛紛陷入了沉默。
“我咋覺得這玩意兒真是魚刺?”
“那邪祟走遠了。”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邪術!一定是邪術!”
“人身上,沒有這樣的骨頭吧?”
“我以我行船多年的經驗判斷,這就是魚刺。”
“所以······這真是魚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那邪祟的把戲,不可信!”
“我剛喝了一口,挺香的······”
“你就這麼餓!邪祟燉的湯也敢喝!”
“那邪祟為什麼要在碗裡裝一碗石頭?她到底是吃魚肉還是吃石頭?”
“她吃什麼都不奇怪!你們都不知道,剛才她還嫌棄放火燒人的時候,火候太大了呢!”
“謔!”
“噓——!”
【脫離值+1】
【當前脫離值:84】
鄭禾有些懵。
為什麼呀?
他們不喝魚湯+1,讓他們喝了還是+1,不管怎麼樣,都會+1唄?
“這艘船上的人都有病,你可千萬彆出去,好好躲起來,知道麼?”
鄭禾歎了口氣,“在這船上恐怕我也隻有你能信了,其他人都怪怪地,我根本沒辦法跟他們交流。”
鄭當午在一邊吃東西,鄭禾自己在廚房裡就已經吃飽了,她讓鄭當午轉過身,麵對船壁吃飯。
“我先把床底下這三具屍體拖出去處理了。”
她這個內艙沒有窗戶,不然可以把屍體直接從窗口丟出去。
“海上濕氣大,這溫度也不算低,不處理了的話,這些屍體很快就臭了。”
鄭當午偏不,她坐在椅子上,還特地把椅子正麵朝著鄭禾,“你覺得我會怕?”
鄭禾無奈,“行行行,你最勇敢,晚上不怕做噩夢就看,要是怕的話,可不準哭鼻子!”
素白的手指抓起一顆爆米花,丟到了鄭禾身上,“囉嗦!”
爆米花砸在身上,生疼,鄭禾蹙眉,接住了那顆爆米花,丟進嘴裡,一咬就是一嘴的血。
“嘶——這爆米花怎麼······這麼硬?”
鄭禾齜牙咧嘴地吐出了爆米花,懷疑自己牙都鬆了。
鄭當午嘻嘻一笑,抓了兩顆爆米花丟進嘴裡,清脆的咀嚼聲中爆開一陣香甜,“你運氣不好唄。”
大概是她這顆沒爆好吧。
鄭禾把那顆刺客爆米花踢到一邊,挽起袖子,俯身抓住了那隻血紅的手掌。
大概是因為爆米花的焦糖味實在是太霸道了,在把三具屍體拖出來的過程中,鄭禾並沒有聞到什麼讓人惡心的氣味。
也可能是因為屍體還沒到腐爛的程度?
“三具屍體,為什麼隻有兩個頭?”
鄭禾翻遍了整個屋子,也沒找到第三個頭顱在哪裡。
“難道被原主丟掉了?”
“什麼毛病,隻丟一個頭?”
“算了,先把這些丟了吧。”
看著這三具屍體,鄭禾反正是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什麼‘病’,可原主的日記也不該是無緣無故來的。
還有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她的心臟又被誰挖走了?
感覺這船上人人都不是善茬。
鄭禾扛起兩具屍體,把他們丟進海裡,再回去扛起最後一具無頭屍體,另一隻手纏住頭發,拎著兩個頭顱,踢開了駕駛艙的房門。
和駕駛艙門前的老溫和猴子撞了個正著。
三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