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禾抖是因為食盒裡根本沒有正常的飯,裡麵全是黏糊糊的生肉血食,沒有經過任何烹飪,甚至沒有處理乾淨,黏糊糊沾在盤子上,偶爾還會蠕動一下,看上去就惡心。
這就是他們給她送的食物?
“你們······你們平時就吃這種東西?”
鄭禾蹙眉,放開了食盒。
這是正常人能吃得下去的麼?
廣夏麵色慘白,汗水小溪一樣淌下來,他點點頭,“是啊,大……大家姐放心,這都是最好的。”
他眼神無光,可還在勉強自己回答鄭禾的問題,他提了提食盒,“都是今早剛殺的,新鮮得很。”
恐怕是過於新鮮了。
就算是刺身也不是這個吃法。
鄭禾勉強繃住表情,挺起身子,她掃了麵無人色的廣夏一眼,隻覺得這個兄弟臉色白得嚇人,不過她自己的臉色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迅速回身關上門。
再開門的時候,鄭禾拿著那個剝到一半的柚子走出來,“我今天不想吃這個,我要吃這個,知道麼?”
她手指了指柚子。
肉有問題的話,水果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鄭禾看著這個顯然被嚇壞了的小兄弟,努力把自己的視線從那個血淋淋的食盒上移開,擠出一絲微笑,表現出友善的樣子。
‘啪——’
廣夏手裡的食盒掉落在地,裡麵的生肉血食撒了一地,散發出難聞的味道。
冷汗從廣夏額頭滾落,他麵色慘白地點了點頭。
“把這些掃乾淨,彆留在駕駛艙。”
【脫離值+2】
【當前脫離值:69】
鄭禾的臉也白了,她關上門,把整個角木蛟關在了外麵。
廣夏如被雷殛在地,僵在原地好一會兒不能回神。
“廣夏!”
“你個鱉孫,彆給老子裝死!”
一個巴掌呼在了廣夏臉上,連扇了幾個巴掌,直到臉都腫了,廣夏才從那陣恍惚中緩過來。
猴子一杯冷水潑在廣夏臉上,他揪住廣夏的衣領,“到底怎麼樣了!”
“啊——”
廣夏腦袋轟地一炸,抱著自己的頭發出了顫抖破碎的尖叫。
“邪祟!她是邪祟!”
“她·······她要吃人頭!”
“剝了皮的人頭!”
在廣夏的眼中,鄭禾拒絕了廣夏端過去的烤餅和肉沫麵糊,從房間裡端了一個被剝了一半臉皮,血糊刺啦的人頭,笑嗬嗬地說她要吃這個。
那人頭眼珠子都還掛在外麵!
這話沒頭沒尾,卻讓在場所有人都白了臉色。
廣夏直接癱軟在地,他渾身都在抖,語無倫次地說,“她她她······她對我笑了······她為什麼要對我笑?”
“她是不是看中我了!”
“下一個就是我,是不是!”
“不,不,不止是我,她會吃了我們所有人!”
又被扇了幾個巴掌,灌了碗冷酒,廣夏才慢慢緩過來。
他說了一下他的遭遇,在鄭禾矮下身子去接食盒的時候,他悄悄看了一眼鄭禾的房間。
那個房間原本該和他們所有人的房間一樣,散發著木頭的香氣,可現在,這個屬於鄭禾的房間,牆壁上畫滿了血跡,地上也全是血。
開門的瞬間廣夏險些被從裡麵撲出來的濃鬱血腥嗆了個仰倒。
尤其是那張床,幾乎被血泡得滾漲,廣夏還能看見床褥中的血跡在一點一點往下滴。
滴答——
滴答——
猴子蹙眉,“食盒裡的囂字符呢?”
“她有沒有碰到?”
邊上已經有人壯著膽子,把食盒從駕駛艙裡撿了回來。
在食盒底部層層疊疊貼了幾十張的囂字黃符,每一張都是朱砂書寫,仙人所書,法力非凡。
他們把囂字符燒成灰,和進了麵裡,做成了符灰餡兒的烤餅,還用符灰化水,做了一大碗麵糊糊,為了勾引這凶祟,他們特地加了些臘肉進去,用臘肉的鹹鮮蓋住符灰味兒。
沒想到這凶祟根本不吃這些凡人的食物,那食盒下的囂字符更是和死了似地沒有任何反應。
什麼狗屁仙門寮的破爛貨,光會訛人,一點用都沒有。
廣夏縮成一團,說不下去了,他抱住自己的身體,牙齒吱吱咯咯上下碰撞,隻在重複著一句話,“她對我笑了······”
“她對我笑了······”
猴子的臉色由紅轉青,終於放開了廣夏。
“溫哥,怎麼整?”
“動手?”
老溫巋然不動坐在位置上,看上去相當鎮靜,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頭皮已經麻了半邊。
不懼符籙,不懼朱砂,還能笑嘻嘻說要吃人,這到底是多麼凶惡的邪祟?
他大半輩子都在海上漂泊,可也沒見過這樣的凶祟。
是本來就在船上,還是從海裡爬出來的?
兄弟們都在看他,這時候老溫決不能露出任何驚慌失措的表情,他沉下眼神,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東西恐怕並不怕囂字符。”
摸了摸自己衣服內側密密麻麻的囂字符,老溫沉穩分析,“她摸過食盒,離囂字符這麼近,如果真是水鬼,怎麼也該有異才對,可她既然沒有什麼反應,那她就不會是水鬼。”
這個結論其他人在心裡也有猜想。
駕駛角木蛟在禁海行走,他們也算見過一些世麵,曾經聽過海上鮫人遺族月下唱歌,和滿載幽靈的船隻在禁海競過速,也曾和那勾人上床,吸人精氣的水魅有過一夜雲雨。
那些東西或妖或魅,大部分隻是長了一張人麵,長得雖然妖異好看,卻連話都說不清。
和這個能正常交流,會和他們索取食物,還會微笑的凶祟完全不同。
她看上去······太像一個人了。
一個船員看了看大家的臉色,喉結上下滾動一下,遲疑著說,“你們說······不會是有‘禍鬥’附上大家姐的屍體了吧?”
在眾人的目光中,他語速慢慢變緩,“畢竟,我們不是親眼看見大家姐的屍體被丟到海裡去了麼?”
“大家姐……她……她的心都被挖了啊……”
所有人麵麵相覷,場麵再度陷入了沉默。
沒有人出言反駁這個離譜的猜測。
隻有廣夏縮在地上,依舊喃喃自語,‘她對我笑了·······’
‘她笑了······’
老溫眉頭微蹙,他健碩的身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帶起房間中一大片陰影。
“從來沒聽說過禍鬥附在人身上,這個人還能保持理智和人形的。”
“不管那是什麼東西,都絕不可能是大······”
老溫換了個稱呼,“鄭禾。人嚇人,嚇死人,你們不要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她如果是禍鬥,早動手把我們吃了,你們以為禍鬥會讓我們好端端站在這裡!”
老溫的聲音沙啞,態度卻很堅定,“不管是什麼,再等半個時辰,到正午時分,提刀殺妖!”
其他人也紛紛表示,“好!”
老溫提刀起身,“把囂字符撕下來,換上其他的黃符。咱們現在都出去曬曬太陽,去去身上陰氣,走!”
幾個人起身就走,把已然有些瘋癲的廣夏一個人留在原地。
廣夏渾然不覺周邊的變化,他隻是死死抱住自己,蜷縮在地上,不斷重複著,“她對我笑了·······”
“笑了······”
一雙濕淋淋,泡得腫胖發白的腳從門外一步步進來,停在了廣夏麵前。
滴答——
滴答——
黏稠的液體掉落在廣夏的胳膊上,他抖了抖,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