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現實中為一個國家推行民主製的難度相當大,要考慮的因素太多。
但在《刺客信條》副本中隻有三步。
第一步,說服蘇格拉底為伯利克裡站台。
蘇格拉底作為思想啟蒙的大哲學家,其大名在雅典城內已經早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信服者眾多。
甚至在其他國度上的百姓們都有所耳聞。
如果他能為伯利克裡站台,則會帶動一部分百姓們附和,完成推進民主製的第一步。
第二步,幫助希波克拉底鞏固醫學方麵的建樹,讓人們認清醫學的真相。
在古希臘的這片大陸上,絕大部分的百姓們都認為,生老病死統統由生命之神掌管。
患病是因為惹怒了神明,被神明所懲罰導致。
所有的醫生們在治療好百姓之後,也會虔誠的說上一句‘這是眾神給予你的重生’,仿佛治病救人跟醫生沒有任何關係,都是神明的旨意。
但唯獨希波克拉底不同。
作為西方醫學的奠基人,也被醫學行業的人稱之為醫學之父的他,由始至終抵製‘神賜疾病’這種說法。
曾提出過‘體液學說’以及冒著生命風險私下對屍體進行解刨,進一步了解人體的肌肉組織,骨骼結構。(當時的宗教禁止對死後的人進行肢解研究)
如果能幫助希波克拉底推行醫學,從根源上推翻‘神賜疾病論’,會動搖百姓們對於眾神的信仰根基。
同樣有利於推行民主製。
而第三步。
也是許沐最拿手的一步。
刺殺克勒翁。
直接乾掉伯利克裡的最大競爭對手!
沒人整天宣傳君主製的話,民主製的推行阻力會小很多。
這三步組合拳打下來,不能說立竿見影,至少也算是板上釘釘。
理清思路後,許沐徑直上前。
此時,已經有不少位於雅典城的玩家一路詢問路人nc,在許沐思索的時候先一步找到了伯利克裡。
紛紛接取了超隱任務後離開。
隱約間,許沐還聽見了擦肩而過的玩家們的低聲交談。
“任務是到手了,但這要怎麼完成啊……剛才腦子一熱就衝過來了,可是感覺民主製的推行……這也太難操作了吧。”
“我一個初中都沒畢業的人,你問我啊?”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說如果。這個任務就是讓我們大街小巷去推行民主製?”
“發傳單是吧。”
“對,類似這個效果。多做宣傳多洗腦,總能拉到一幫信徒。”
“肘!”
……
一個超級隱藏任務的確炸出了無數的玩家。
就連接見伯利克裡都排起了長隊。
等到伯利克裡身前又一批的玩家離開後,終於輪到許沐。
他剛上前兩步。
頓時,周圍的守衛也跨前一步,緊握著手中長槍滿臉緊張的看著許沐。
“彆靠近!”
無它,主要是許沐身上散出的氣場讓守衛們感覺到了一股明顯的壓迫感,跟方才那些玩家的氣息完全不同!
尤其是他身後背著的那把斷矛,看起來危險至極!
“行了,都退下。”伯利克裡擺了擺手喚開守衛,臉上略帶疲態道:“你也是來幫助我推行民主製的麼。”
“那就按照老規矩吧,你拿出成效,我給你獎勵。你想要什麼,我的勇士。”他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虛弱。
對待許沐的態度,也與對待其他玩家沒有任何不同。
在伯利克裡眼裡看來。
這一群蜂擁而至的傭兵們,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從剛才開始就呼啦一下全圍了上來。
但說實話,民主製的推行靠一群刀口舔血的狡詐傭兵?
伯利克裡並不認為有什麼希望。
這是一群利益至上的人,為了利益他們可以做任何事情,殺人放火搶劫越貨。
但本著民主主義思想,伯利克裡還是放任這群傭兵們靠近自己,接取懸賞。
他們至少擁有選擇的自由。
“我想要一艘船,一艘足以抵擋暴風雨的大船。”許沐沉聲道。
話音落下,伯利克裡頓時麵露出幾分詫異之色,望向許沐的眼神中也少了幾分疲態,多了幾分正視。
“船?說實話,你還是那麼多傭兵中,第一個想要船隻的人。你很特彆。”
“為什麼不是錢,寶珠,女人,奴隸,這些更加實際的東西?”
“因為,我要去安德羅斯島。”許沐這番話說完,伯利克裡表情更加驚異。
“那個被邪神詛咒的島嶼?”
“對,那裡有我的信仰,我將誓死追隨我的信仰。”許沐隨口瞎編。
但這番話落在伯利克裡的耳朵裡,頓時讓他肅然起敬!
一個殘暴殺戮的傭兵,居然有自己的信仰?
這就好比一個扛著鋤頭的農夫,與自己聊治國聊律法。
實在令人不可思議。
“這位勇士,隻要你能拿出推行民主製的成效,我不但贈予你一艘好船,還會為你配備20名我們雅典城內最好的水手!”
“而且,雅典城的大門將會永遠對你開啟!你可以享有一名正常的雅典公民的所有福利!”伯利克裡正色且隆重的說道。
說實話,伯利克裡開出的條件,放到現在來。
就等同於一個國家的領導人親自給一位異國百姓發放永久通行證,意義非凡。
“那麼,你有沒有什麼初步的構想呢?”除了做出承諾,伯利克裡發現自己破天荒的對一名傭兵產生了結實之意。
許沐倒也不遮遮掩掩,大方的與他分享了自己的民主三部曲。
聽聞後,伯利克裡眼神中的欣賞之意更甚!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
這名傭兵的確是帶著前瞻遠見,有備而來!
“但這三者都不好完成,蘇格拉底是出了名的頑固派,他不喜歡乾涉政治,我曾勸說過他多次都沒有任何辦法。”
“希波克拉底……唉,千年以來的神賜疾病論,難以動搖。”
“或許,你可以幫我完成最後一項任務,隻需最後一項任務,我將會給你極其豐厚的報酬!”伯利克裡主動幫許沐降低了任務難度。
這倒讓許沐十分意外。
他瞥了一眼光屏中接取到的任務。
同樣是超級隱藏任務,但他的選項中隻有一條——刺殺克勒翁。
難度極大降低!但是獎勵卻並沒有因此減少。
“沒想到,熟知攻略還能帶來這種好處?”許沐心忖一聲。
不過,他仍舊想嘗試把另兩個任務一並做完。
有攻略加持,難度並不算大,搞不好還能額外獲得點什麼東西。
“我會去做的。”許沐接取任務後,不作廢話,大步離開。
伯利克裡望著許沐離去的背影,心中卻莫名生起了一種彆樣的感覺。
這名傭兵……或許真的會給自己帶來質變!
這樣的想法甚至困擾了伯利克裡後續的麵試。
直至最終接見完了所有前來的傭兵。
他都再沒遇到過第二個像許沐一樣,找他贈予除金錢、裝備、女人之外獎勵的人。
……
許沐找到蘇格拉底的時候,他正沿著城鎮街道,領著他的學生們散步,並且提問聲頻頻。
這是一位個頭很矮的中年男子,身著無袖藍色長袍,濃密臟亂的胡須早已蓄至胸口,模樣甚至還有些醜怪。
但他的聲音卻十分溫和。
“我曾令你們深思,但我仍覺你們思想的深度尤為不夠,我再來幫助你們一些。如果有一名小偷偷了東西,那他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
“邪惡的。”有學生回答。
“這樣的不潔之人應當被處死!”也有學生憤怒。
“那如果這位小偷偷了東西,是為了養家糊口呢?他家裡有一名剛生產完的妻子,可卻連第二天的食物都沒有了。”
七八名學生略有沉默。
但很快,又有人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那也是邪惡的,他不應該將自己遭受的苦難分攤給其他人,失主本身沒有做錯什麼。”
“很好。”蘇格拉底一邊渡步一邊微笑。
片刻後,他又微笑著回頭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你們是這位小偷的妻子呢?”
“你們知道,你們的丈夫是為了讓你不會餓死才出去偷竊。”
“那麼,他是正義的,還是邪惡的。”
這次,學生們徹底沉默了。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說些什麼,任何話卻都被卡在了嗓子眼裡。
的確,如果以旁觀者的角度去看,任何罪惡都將繩之以法。
可一旦置身事內,角度又會瞬間改觀。
類似的思維觀點放到現代已經不稀奇,現代人已經歸類總結出了許多套哲學體係,不乏一些比眼下這‘小偷論’更有深度的提問。
但在那個人類思維還沒井噴式爆發的年代。
這類足以讓人陷入cu燒乾的問題。
從無到有,方顯珍貴。
“老師……我不知道,這道題我不會做。”一名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孩子,無奈的搖搖頭。
眾學生也跟著搖頭。
蘇格拉底又笑。
“正義與邪惡,從來都不是能簡單分割開的,而我們作為人類,更應該思考的是這件事背後的‘正義性’,不應隻浮於表麵,就對一件事輕易下定結論。”
就在蘇格拉底總結的時候,許沐已經抱著胳膊走上前,站在了蘇格拉底麵前。
眾學生看見了傭兵裝束的許沐攔路,以及他身後背著的各種危險武器。
頓時害怕的躲藏於蘇格拉底的身後。
許沐則開口講述了自己的來意。
話音落下後,蘇格拉底微笑著搖頭。
“傭兵,你能思考這些已經十分難得,但我之所以不支持民主製的做法是因為,民主製也不會帶來真正的公平,在我看來,它與君主製沒有太大的區彆,所以我不喜歡乾預政治。不如,我來問你幾個問題……”
許沐擺擺手打斷了蘇格拉底的說話,反問道:“我知道你想問,但你先彆問,你先聽我問你幾個問題。”
許沐清楚,蘇格拉底有一套最為著名的辯證法,至今還活躍在各種辯論大賽上。
大致的方向就是,確立一個核心,然後通過不斷的反問,來引發另一方的思考,直到最終另一方認同自己的話。
有一個很有名的蘇格拉底辯題便是‘桌子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椅子不叫桌子,如何去定義桌子是桌子’
在遊戲原作中,玩家與蘇格拉底的對話並沒有太多的選項空間。
更多時候都是聽蘇格拉底去訴說,然後玩家做出遊戲官方所給的回答。
眼下自由度更高的副本內,很多任務是沒有【必定完成】這個保底選項的。
如果還讓蘇格拉底進入他自己的節奏,那這個任務就寄了。
許沐果斷打斷,又緩聲開口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
“不,或許是存在的。”蘇格拉底反駁:“如果我們能建立起這麼一個世界,假定有一位神明能夠掌控一切,能夠絕對公平的判決一切事物。祂能夠瞬間出現在任何地方,直接殺死違背律法與誓約的人,所有東西都嚴格按照他的要求公平分配,違規者馬上會受到處罰。哪怕是在假象之中,如果這種世界存在,那這個世界中就存在著絕對的公平,不是嗎?”
蘇格拉底與許沐的辯論,頓時引發了周圍不少居民們的圍觀。
尤其是蘇格拉底的這一番話,還引發了不少居民們的認同。
“是啊,我一直都認為,神明是有能力賜予我們絕對公平的世界的。”
“隻是我們人類做的還不夠好,對神明的信仰不夠虔誠。”
“神明正在考驗我們,但絕對公平的國度,終將有一天會到來!”
“蘇格拉底的思維能力真的太強了,我簡直懷疑他是眾神的轉身。”
學生們得知許沐這名傭兵沒有惡意後,也都紛紛從蘇格拉底身後鑽出。
臉上還帶著幾分自豪與驕傲。
“傭兵,我們老師的思想是無可匹敵的!”
“建議,你也來當我們老師的學生吧,你能從他這裡收獲良多。”
“我們老師是不會支持任何一方政治的,如果你想勸說他支持伯利克裡,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許沐一眼掃過微笑的蘇格拉底,驕傲的學生們,以及一旁對蘇格拉底的話深信不疑的百姓們。
嘴角,緩緩勾出了一抹笑容。
雖然你的確是思想的啟蒙者。
但你確定要跟現代人的思想方式去碰撞嗎?
這已經不是用降維打擊可以形容的了。
“這樣吧,我們就按照你所創造的這個絕對公平的世界,來推演一下一種可能存在的情況。”
“你說。”蘇格拉底仍舊在微笑。
“首先我要明確的一點是,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下,也一定會有罪犯,對嗎?”
“沒錯,絕對的公平不代表人類中不會出現罪惡之人。”蘇格拉底點點頭。
“那好,假設現在有一個岔路山洞,地形狹窄。有一名變態殺人犯,他把五個人綁在了左側岔路的地麵上,把一個人綁在了右側岔路的地麵上。”
許沐娓娓道來,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的聽著,想看看這個傭兵到底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他們此時還並未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許沐將眾人玩味的表情儘收眼底,又道:“此時,你騎著一匹馬,本來是要通向左邊的岔路。但如果通向左邊的岔路,馬蹄便會踏死左邊山洞的五人。”
“如果你刻意調轉馬頭,通往右邊的山洞,馬蹄就會踏死右邊的一人。”
“請問,在馬匹已經失控不可回頭的情況下,你選擇讓哪邊的人死,會是絕對的公平?”
“那當然是……”蘇格拉底聽聞提問之後,挺起胸膛正欲作答。
可仔細思索過後,他的表情卻愈發凝重。
臉上的微笑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愈發加深的迷茫,眉頭也緊緊蹙起。
“當然是……”他隻感覺自己的咽喉有些乾澀。
呼吸都開始變得困難。
“是……”蘇格拉底艱難的咬了咬牙,額頭滲出密汗,頭腦的轉速已經達到了極限。
卻仍舊沒能給出答案。
不隻是蘇格拉底。
他身後的學生們,周圍的居民們。
表情全都與蘇格拉底如出一轍。
嬉笑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見,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困擾與迷茫,甚至還帶著幾分恐懼。
因為所有人都驚恐發現。
這道題……無解!
而這道題無解背後折射出來的現象是……絕對的公平,不存在了!
哪怕在幻想中的絕對公平世界中,如果都存在這種無解的問題。
那麼說明,他們所信仰的神,也無法做到處理世間一切。
全知全能的神,本身就成了一個悖論。
得出這個答案的過程非常艱難,它動搖了大家深信不疑的眾神信仰。
但在得到最終無解的答案後。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向許沐的目光中帶著濃烈的震顫!!
這個年輕的傭兵,僅用了短短幾句話,就將思想拉到了如此之深的地步!
甚至就連他們本地無可匹敵的大思想家蘇格拉底,都無法回答他提出來的問題。
“我的眾神……或許他才是真正的神明轉世!!”有人抽著冷氣大喊道。
“他是思想之神!”
“神明在上,請受您最真誠的信徒一拜!”
也不知道誰起的頭,有第一個人真的跪下身匍匐在地。
緊接著就有人效仿。
直至最後,周圍一圈的百姓,甚至連蘇格拉底身旁的幾名學生,都開始跟風跪拜許沐。
將他當成了一尊神明般敬重。
畢竟,神明論在當下還屬於根深蒂固的產物,堅固的就如同現代的唯物論。
對於這個結果,許沐其實還挺無語的。
雖然知道電車難題對現在這些人的思想而言,是降維打擊。
但這降維打擊的力度也太狠了,直接把他們cu全乾燒了……
就連蘇格拉底都在猶豫著要不要跪拜。
許沐直接攙住他的手腕,告訴他,給伯利克裡一個機會,好好聽一聽伯利克裡的話。
說罷,許沐便在眾人還未止息的驚歎音中轉身離開,大步而去。
……
第一個任務輕鬆搞定之後,許沐又快步來到了希波克拉底所在的位置。
這是一處庭院改造而成的臨時救生點。
剛走到大門口,就能聽見無數病人的哀嚎。
莫說屋內,就連院外的地麵上,到處都躺滿了各種受傷的病人。
一名著裝簡約的白發老者正忙碌的周旋於眾人身旁。
這人便是許沐要找的第二個任務目標,希波克拉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