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時候,身處在一處公寓中的孫靖昌正在焦急的看著窗外。
昨晚的旅店隻是開了一間房而已,短暫的休息之後,他便離開了。
在意識到自己的住處已經暴露的情況下,隻好來到了二號巢穴。
他是久經訓練的老特工,在一號住處從來不放跟情報有關以及任何可能暴露間諜身份的物品。
相比一號住處,在七寶前街的二號住處,才能算是大本營。
這裡的公寓租金價格不菲,但正因為如此,私密性非常的好。
即便是住在同一層樓,也未必知道隔壁鄰居的情況。
但是此刻,窗外的動靜卻驚動了他。
昨天的逃脫過程驚心動魄,直到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後怕。
如果不是自己機警、反應迅速,早就在中國人的刑訊室裡經受嚴刑拷打了。
大街上頻繁出現的警察絕對有問題,孫靖昌在公寓的二樓透過窗戶向下觀察,這些警察兩到三個一組,逐戶敲門,其中一人還拿著小本子記著什麼。
這種情況,孫靖昌幾乎從來沒有遇到過。
人口核查並不是問題,南京城人口眾多,但畢竟是民國國都,人口管理比較嚴格,進行人口核查也是時有發生。
可是這一次的調查人員是不是有些多了,其中有一些警察舉止明顯和其他警察不同,個個身體健壯,目光警惕。
他們的注意力似乎並不在人口核查上,更像是在找人。
作為久經訓練的日本特工,他的嗅覺是極為靈敏的,總覺得這一次突然來臨的人口核查有些太不尋常。
孫靖昌不確定對方的目標是不是自己,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他必須要有所準備。
不等再拖下去了。
想到這裡,他馬上邁步走進了臥室。
搬開床頭櫃,扣下了一塊地板。
裡麵有一個粗糙的木盒子。
打開它,也隻是一疊紙而已。
但是,對於孫靖昌而言,這可是他的寶貝。
最上麵的一張紙,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那是針對張鑫華製定的刺殺計劃。
下麵是近期搜集的情報。
緊要且核實的已經報告給了陳魯文。
一些待查且短時間內難以查清的都在這裡。
孫靖昌是準備拿出一些事情徹查的,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必須要在自己暴露之前將這些資料全部都銷毀。
打定了主意,他將文件資料拿到了衛生間中。
像這種高級公寓,都是有獨立衛生間的。
孫靖昌沒有絲毫猶豫,將這些精心搜集與策劃的心血一一投入到一個銅盆中。
隨後,他拿起一盒火柴,眼神堅定而冷漠。
劃燃一根火柴,微弱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隨著火焰的跳躍,盆中的紙張迅速被引燃,橘紅色的火光映照在孫靖昌冷漠的臉龐上,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波瀾。
火焰熊熊燃燒,紙張在火中迅速卷曲、變黑,最終化為灰燼。
孫靖昌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與過去的一段時光告彆。
當最後一片紙張化為灰燼,他轉身拿起一旁的水壺,緩緩地將水倒入銅盆中。
水與火相遇,發出“嘶嘶”的聲響,蒸汽騰起,火焰漸漸熄滅,隻留下一盆黑色的紙灰和水漬。
隨後,盆中的黑色紙灰和水漬被小心翼翼地倒入馬桶中,孫靖昌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些即將消失的情報。
這一刻他竟然覺得有些不舍,但還是很快地按下了衝水按鈕。
隨著水流洶湧而下,那些紙灰和水漬瞬間被卷入漩渦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馬桶中清澈的水麵再次恢複平靜,仿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孫靖昌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之後,清理了銅盆,確保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然後轉身離開衛生間。
除了這些文件資料之外,還有另外兩樣東西必須要及時轉移。
孫靖昌爬上了閣樓,從一堆雜物中翻出一個皮箱,取出一部精巧的電台,還有一本加密密碼本。
看著電台和密碼本,他猶豫了片刻。
這兩樣東西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電台是他與外界聯係的唯一工具,而密碼本更是他與上級溝通的關鍵。
然而,此刻他卻麵臨著艱難的抉擇:
現在並不確定陳魯文是否已經出事了。
但是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如果銷毀密碼本,或許能暫時確保他的安全,避免被中國特工發現;
但這也意味著他將徹底失去與上級的聯係,成為孤島中的一葉孤舟。
他心中矛盾不已,一方麵想要保護自己,另一方麵又不想斷絕與組織的聯係。
這種糾結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無助。
他抬頭望向窗外,天空陰沉沉的,仿佛是他此刻心情的寫照。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孫靖昌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知道,自己必須儘快做出決定,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這個決定卻如此艱難,仿佛是在賭上自己的命運。
最終,他深吸一口氣,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
他決定將這兩樣東西立即轉移。
但必須要有個穩妥的去處,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一本完整的加密密碼本落入中國諜報部門的手中,所造成的危害性,他是很清楚的。
電台和密碼本轉移到哪裡最好呢?
遠處肯定不行,時間上來不及,也不安全。
隻有附近最合適。
孫靖昌心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佳的藏匿地點。
這個單元裡,不久前搬來了一位年輕人,他經常外出,家中鮮有人至。
這正是隱藏電台的理想場所。
孫靖昌迅速而輕巧地將電台包裹好,用鐵絲撬開了那個年輕人的門,巧妙地潛入了進去,將電台藏在了他的床下。
又仔細將一些細小的痕跡恢複了原狀,確保它不會被輕易發現。
至於密碼本,孫靖昌也有了妥善的安排。
他登上了這戶的閣樓,爬上天窗,將用油紙包包好的密碼本放到屋頂的瓦片下偽裝好,然後關上天窗,下了閣樓。
這樣無論中國特工在屋子裡怎麼搜查,也不會有什麼收獲,他們絕不會想到密碼本放在屋頂的瓦片之下。
完成這一切後,孫靖昌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相信,這樣的安排既能確保電台和密碼本的安全,又能在某種程度上撇清他自己的嫌疑。
心中大石落下,他感到一絲久違的輕鬆。
隨後,他謹慎地退出了房間,儘量不留下任何痕跡,然後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剛進門,下麵的喧鬨聲就傳入了他的耳朵,似乎有住戶和警察發生了爭執,聲音越來越大,引得周圍的鄰居都探出頭來查看情況。
孫靖昌走到窗邊,小心地探出頭去觀察。
樓下的街道上,幾名警察正在和一位激動的住戶對峙,周圍的看客們議論紛紛,場麵十分混亂。
看到這一幕,孫靖昌心中反而一喜。
形勢越亂越好,這樣他就可以趁機離開這裡,而不會引起太多的注意。
他迅速收拾了一些必要的行李,準備趁亂離開。
就在他推開門的一刹那,意外地發現那個經常不回家的年輕人竟然出現在了樓道內,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這一幕讓孫靖昌心中一驚,暗罵一聲“真是該死”。
他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孫靖昌心中疑惑,同時感到一股莫名的緊張。
他剛剛將電台藏匿在那位年輕人的家中,本以為這是個萬無一失的計劃,卻沒想到對方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回來。
想到剛剛藏好的電台,孫靖昌有些慌神。
密碼本暫時是安全的,藏在他自己的住處,但電台的目標太大,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形勢完全出乎了孫靖昌的預料,他必須迅速作出應對。
然而,就在他心神不定之際,那個年輕人也發現了他,對他微微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兩人之間雖然隻是見過兩次,但孫靖昌卻對這個年輕人印象深刻。
他看起來溫文爾雅,總是帶著一副金絲眼鏡,如果不是皮膚略黑,會給人一種斯文書生的感覺。
“你好。”年輕人微笑著說道,仿佛並沒有察覺到孫靖昌的緊張,“要出門?”
孫靖昌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回應道:“是啊,辦點事。你這是剛回來?”
“對,剛辦完事回來。”年輕人說著,已經打開了房門,準備進屋。
孫靖昌心中暗自焦急,他必須想辦法確認電台是否安全。
如果年輕人發現了電台並報警,那他就徹底暴露了。
一猶豫的工夫,年輕人已經走進了房間,並關上了門。
“砰!”
孫靖昌站在門口,心中五味雜陳。
樓下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知道,現在逃離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他隻能回到自己的房間裡,靜靜地等待即將到來的調查。
片刻後,他已經坐在房間的椅子上,心中默念,希望自己能夠平安度過這一關。
然而,當警察開始敲門的時候,他還是感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緊張。
門被推開,幾名警察走了進來,其中一名警察的口袋裡,赫然露出一張照片的一角。
孫靖昌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在南京城這個龐大的都市裡,找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人確實如同大海撈針。
但現在,有了這張照片,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孫靖昌開始明白,自己可能已經暴露,而這次的調查也絕非偶然。
顧清江、戴建業和戴雷平都混在了警察的隊伍中。
搜到這裡的正是顧清江。
顧清江跟在這些黑皮狗後麵,忙活了半天的時間,卻是一無所獲,他的耐心已經快要消磨殆儘。
然而,當他走進這個房間,看到孫靖昌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他知道,這次,他們可能終於找到了他們要找的人。
雖然照片中的孫靖昌留著側背頭,穿著西服,而眼前這個人卻是平頭,身著短衫,但是身高和容貌這些關鍵特征卻無法改變。
顧清江目光銳利地打量著孫靖昌,心中越來越確信,這個人和照片上的人極為相似,極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目標——孫靖昌。
他心中暗自激動,但表麵上卻努力保持著鎮定,不讓自己流露出任何異常的情緒。
他深知,這次麵對的不是一般的目標,而是一條不折不扣的大魚——孫靖昌。
為了抓獲這位潛藏的日本特工,方組長不惜大動乾戈,發起了地毯式的搜查。
這樣的行動不僅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社會麵影響也很大。
若是處理不當,很容易引發公眾的怨言和不滿。
可以想象,方組長在做出這個決定時,必定是頂著巨大的壓力。
但這也從側麵反映出了孫靖昌這個日本特工的重要性和危險性。
如果能夠成功抓獲孫靖昌,那麼對於顧清江的個人職業生涯來說,將是一次裡程碑式的成功。
同時,這也將是對整個行動組能力的一次有力證明。
顧清江深諳行動中的默契與配合,他不易察覺地向旁邊的行動隊員遞了個眼色。
那名隊員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迅速且自然地走到窗前,對著外麵喧鬨的人群大聲喝道:“吵吵什麼,誰要是不服,抓到局子裡再說!”
這一係列的行為,不僅巧妙地封住了孫靖昌從窗戶逃走的退路,同時也向樓下待命的同事傳遞了一個明確的信號:目標已鎖定,準備行動。
這一係列精心設計的舉動,既隱蔽又高效,可謂一舉兩得。
顧清江在抓捕的事情上是動了一番腦筋的。
值得一提的是,與他們一同進來的戶籍警察對這一切背後的真實目的還一無所知。
顧清江手中的照片,他從未向他們這些真經常展示過,這是他們行動組精心保守的秘密,也是確保行動成功的關鍵一環。
戶籍警拿著登記簿,開始例行的核查工作,他看向孫靖昌,例行公事地問道:“這一次是要進行人口核查,你叫什麼名字?是戶主還是租客?”
儘管處於極大的危險中,但孫靖昌保持著鎮定,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語氣自然地回應道:“我叫吳偉光,隻是這裡的租客!”
他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常無奇,不露出任何破綻。
戶籍警點了點頭,繼續按照流程進行核查:“有戶籍證明嗎?拿來我看一看。”
他伸出手,等待孫靖昌出示相關證件。
孫靖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準備好的戶籍證明,遞給了戶籍警。
戶籍警接過證明,仔細地查看了一番,然後點了點頭,將其放下。
戶籍證明自然早就有準備,絕對和真的一模一樣,除非真的去專門核查,否則是檢查不出來的。
接著,戶籍警又問道:“屋子裡還有彆人嗎?”
“沒有,隻有我一個人住。”孫靖昌回答得乾淨利落,沒有給對方留下任何懷疑的空間。
“好的,那你在這裡簽個字。”戶籍警說著,遞過登記簿和筆。
孫靖昌接過筆,迅速地在登記簿上簽下了“吳偉光”三個字。
筆走龍蛇,寫得不錯,筆畫沒有絲毫的遲滯。
但孫靖昌內心有些慌亂,因為來自另一名警察的目光逼視,讓他渾身感到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