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傑的喪事終於落幕,韓鳳國並未急於離開,他站在冷清的靈堂外,等待著與許世榮的私下交談。
“大先生,”韓鳳國的聲音低沉而堅定,“雖然我們已經疏通了關係,但那些政客們變臉比翻書還快,這一點我們不得不防。”
許世榮輕輕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韓鳳國是個心思縝密之人,考慮事情總是周全。
“公司的錢,我已經將十萬美金彙入了您在花旗銀行的賬戶。”韓鳳國遞上一張存單,“這是存單,請您收好。”
許世榮接過存單,目光在上麵停留了片刻,然後小心地收了起來。
“另外,”韓鳳國繼續說道,“公司還有一些沒來得及兌換的金條,我也已經準備妥當。”
說著,他將一個沉重的皮箱放到茶幾上,打開箱蓋,露出裡麵閃閃發光的金條。
“鳳國,你真是有心人啊。”許世榮感歎道。
這幾天的疲憊和哀傷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跡,黑眼圈和憔悴的麵容都顯示出他近日來所承受的巨大壓力。
“大先生,請保重身體。”韓鳳國誠懇地說道。
“我沒事!”許世榮點點頭,努力振作精神,“最近外麵有什麼風聲?”
這幾天他心力交瘁,實在無暇顧及外界的動態。
韓鳳國神色凝重地回答:“下關碼頭上出了點事。”
許世榮的眉頭一皺,“下關碼頭?具體是怎麼回事?”
“聽說特務處在抓人,動靜鬨得挺大。”韓鳳國解釋道。
“什麼?特務處在碼頭抓人?”許世榮的語氣突然緊張起來,“那,那人抓到了嗎?”
韓鳳國對許世榮的緊張反應略感意外,但還是如實回答:“好像沒有抓到,那人很機警,果斷跳江逃走了。”
關於特務處行動組在碼頭上暗中抓捕偽裝逃走的許世傑一事,雖然在當時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但人們對後續的發展並不十分了解,隻知道那名男子跳江脫逃了。
許世榮心中一緊,這件事隻有他知道內情。
許世傑的替身行動並未安排任何暗中保護和護送,這也導致了他對外界消息的閉塞。
此時聽到韓鳳國的描述,他的心不由得跳了起來。
聽到人沒抓到,許世榮算是鬆了一口氣。
韓鳳國注意到許世榮的異常,試探著問:“大先生,您認識那個人?”
許世榮迅速否認:“不認識!”他搖搖頭,苦笑一聲,“但是,我們現在畢竟與特務處有過節,現在聽到他們在抓人,我這心裡……”
他長歎一聲,沒有再說下去。
韓鳳國心中明了,也跟著歎了口氣。
意識到這樣的情緒並不好,許世榮話鋒一轉,麵帶微笑地說道:“鳳國,我記得明天是你的生日。本該好好地給你準備一份厚禮,可是……你看,因為老二的事情,我這些天忙得暈頭轉向,差點把這麼重要的事情忘記了。”
韓鳳國聽聞此言,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這樣的情況下,許世榮還能記得他的生日,實屬難得。
“大先生,您太客氣了。這些日子您已經夠操心的了,我的生日真的不重要。”韓鳳國誠摯地說道。
許世榮擺擺手,“話不能這麼說,你的生日我怎麼能忘呢?你稍等片刻。”
說著,他讓韓鳳國在客廳稍等,自己則轉身走進了書房。
書房內,許世榮在書架前的抽屜裡翻找著什麼。
不多時,他捧著一個古樸的黑漆木盒走了出來。
“鳳國,這是我之前收藏的一件小玩意兒,雖然不值什麼錢,但我想你會喜歡。”許世榮將木盒遞給韓鳳國,“就當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許世榮親自打開木盒:“看看,品相如何?”
韓鳳國向盒內看去,隻見裡麵躺著一塊精美的玉佩,晶瑩剔透,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許世榮介紹:“這塊玉佩是用和田白玉製成,以淺浮雕、透雕技法整體雕出蟠曲的""形龍,龍身""形中部拱曲方正,上有一係穿用的孔。”
“龍體豐腴,張口露齒,身飾勾連渦紋,龍爪簡化變形,龍尾呈鳳尾形。”
“龍身上下飾透雕雲紋,使龍的周圍祥雲繚繞,給人以騰雲駕霧、飛躍於天的感覺。”
韓鳳國看得愛不釋手,說道:“這種龍頭鳳尾的造型在漢代十分鮮見,而""形龍身的方正和鳳尾的婉轉流暢相呼應,使之方正而不呆板,流暢而不柔弱。”
“整條龍鬣毛飛揚,威風凜凜,很有力量和氣勢,是一件寶貝。”
“隻是……這……這太貴重了!”韓鳳國驚歎道。
許世榮笑著搖搖頭,“鳳國,你跟我這麼多年,一直忠心耿耿。這塊玉佩雖然值些錢財,但與你的付出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收下吧,權當我送你的生日禮物。”
“那……那就多謝大先生了。”
“你的生日,我就不到場了,希望你能理解。”
“大先生,你彆說了,這生日我原本就沒打算過,最多就是家裡人一起吃頓飯,圖個喜慶而已。”
許世榮點點頭:“嗯,這段時間你也多注意。”
韓鳳國說:“日本人那邊如果要是大先生為難的話,我可以安排人。”
“不必了!這件事我有考慮,你就不要摻和了。”
……
半途出現的試探一事,並未給方如今造成多少困擾。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和陳魯文搶時間,趕在陳魯文對確認心中的懷疑之前,打陳魯文一個措手不及。
見到戴氏兄弟和顧清江之後,方如今簡單詢問了情況。
修車結束之後,方如今就派生麵孔來監視了,他們確實發現了陳魯文回來,但是一直沒見他出去。
所有的熱都在等著方如今拍板下達命令。
時間緊迫,方如今不想浪費太多的時間,將接領頭的叫過來,開始布置具體的搜捕任務。
他看著這些手下,簡要地說了一些陳魯文的情況,最後總結說道:
“彆看修車鋪就在眼前,但這次的任務非常艱巨。我們要抓捕的這個日本間諜可是曾經策反過咱們內部人員的,非常狡猾,大家一定要高度重視。”
趙一手的內鬼身份,在特務處僅有幾個人知道。
普通的行動隊員還以為內部的甄彆調查隻是走走形式而已,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釘子的上線,這也太迅速了吧?
方如今對顧清江道:“把陳魯文的照片拿出來,給大家展示一下。”
顧清江照做,方如今道:“此人極有可能已經偷偷地轉移了,但是我們的突擊抓捕還是要繼續進行的,否則在這次較量中,我們什麼也得不到。”
“一會兒,修車鋪裡的人任何都人,都必須先控製住。他們其中難免會有陳魯文發展想下線,或者說是他本來的手下,先把人抓了,以後再慢慢甄彆。”
“此次抓捕非同尋常,所有人員要恪儘職守,提高警覺,不得怠慢,否則嚴懲不貸。”
“是!”眾人齊聲回答道。
陽光斜射在陳魯文的修車鋪外,給這個平凡的地方披上了一層金黃。
方如今、戴氏兄弟和顧清江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工作,隻等方如今一聲令下,就將展開對修車鋪的搜查行動。
然而,就在方如下令出發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凝住了。
一個陌生的男子,朝著修車鋪的大門走去。
男子的舉止看似平常,但方如今卻從中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
他當即叫停了行動,示意同伴們稍安勿躁。
“等等,有情況。”方如今低聲說道,眼睛緊緊盯著那名男子。
顧清江皺眉問道:“方組長,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現在南京的天氣還有些熱,但你看他穿的是不是有點厚?”方如今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警惕,“而且,你看右手擺動,仔細看的話動作有些不自然,像是在刻意掩飾什麼。”
顧清江也注意到了那名男子,“確實,他的動作不太尋常。”
方如今沉思片刻,“我們不能冒險,先觀察一下再說。”
於是,眾人便被緊急叫停,方如今躲在觀察點靜靜地觀察著那名男子的動向。
戴雷平一旁道:“看上去這個家夥應該是腰間帶著槍,肯定有問題,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方如今搖搖頭,“不急,我們現在的第一目標是陳魯文,這個人雖然有可能是來找他的同夥,但並不是我們的主要目標。等等再說。”
在南京這個城市裡,他是貓,日本間諜是鼠,他是占據主動的狩獵者,而日本間諜則是待捕的獵物。
在挑選獵物的時候,方如今可以更加的從容。
這也是身在主場的好處。
對陳魯文的抓捕,他在心裡也衡量過了,難度不會太小。
而這個時候,已經化裝的孫靖昌正焦急地走進了修車鋪。
試探方如今的人是孫靖昌間接找的,但那些混混們在事情做完之後,並沒有及時去取另一半的酬金,這跟他們的行事風格不符。
孫靖昌是久經訓練的老特工,感覺敏銳,推測一定是出事了。
他迫切需要聯係到陳魯文,通知他立刻轉移,然而電話卻始終無法接通。
這進一步加深了孫靖昌的疑慮,他甚至開始擔心陳魯文是否已經被捕。
自己和陳魯文他們之間的關係可謂是緊密相連,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毫不為過。
陳魯文暴露被捕,雖然未必會追究自己的責任,但之前在南京所做的一切都會付之東流。
即便換個地方,也得重新開始。
他還有多少時間重新開始?
而且,像是陳魯文這樣脾氣好的上司搭檔,他不確定以後還能不能遇見。
之前,陳魯文曾經叮囑過他,不要主動聯係。
有事的話陳魯文會通過特殊渠道聯係他的,但現在的情形是陳魯文很有可能尚未意識到危險降臨。
自己主向陳魯文示警,算是特殊情況,並不算是違抗命令。
在經曆了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之後,孫靖昌決定化裝前來打探一下情況。
即便他無法救出陳魯文,也總比一無所知、隻能盲目猜測要好。
孫靖昌對於自己的化裝術很自信,即便是修車鋪裡的那幾個夥計也不可能認出他。
孫靖昌抬腳邁進修車鋪,環顧四周後,他向一個夥計詢問道:“請問老板去哪兒了?我是陳老板的朋友,特地來催貨款的。”
“你們的電話怎麼老是打不通?”
之前,陳魯文曾向他透露過,修車鋪的原配件采購都是由他這個老板親自負責,夥計們對於陳魯文的人際交往並不十分了解。
因此,孫靖昌選擇了這樣的說辭,以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
夥計聽了孫靖昌的話,並未起疑,這種賬務的事情他也不想摻和,指了指後院說道:“陳老板在後院呢,您去找他吧。”
“電話是因為修路把線杆弄斷了,這一片的電話都打不通了。”
他來的路上確實見到有工人在修路,一根線杆歪歪扭扭地倒在牆頭上。
電話打不通倒是可以解釋。
但是聽到陳魯文還在鋪子裡,孫靖昌的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他不知道即將麵對的是喜還是憂。
如果陳魯文安然無恙,那自然是喜事一樁;
但如果陳魯文已經暴露,那麼他的到來無疑會將自己也卷入危險之中。
然而,此刻他已經沒有退路,隻能硬著頭皮向後院走去。
他穿過修車鋪的雜亂前廳,推開一扇通往後院的門。
後院裡,他並未見到陳魯文。
夥計也不知道老板去了哪裡,說明陳魯文是刻意規避行蹤的。
他已經意識到了危險。
孫靖昌對修車鋪的環境了如指掌,他迅速而有序地搜索了幾個可能藏身的房間。
然而,經過一番仔細的尋找,他越發確信陳魯文並不在修車鋪內。
這個過程短暫而緊湊,從他開始搜索到最終確定陳魯文不在,整個時間不超過兩分鐘。
孫靖昌心中一沉,意識到情況可能比預想的更為複雜。
他疾步從後院走出,臉上閃過一絲凝重。
幾個夥計還在各自忙著,對於這個不速之客的離去並未在意。
孫靖昌走出修車鋪,突然暴露在強烈的陽光下,他不禁伸手擋在了額頭上,以減輕那刺目的光芒。
然而,在這不經意的動作間,他的目光被對麵窗戶的一道縫隙吸引。
他敏銳地捕捉到,那狹窄的窗戶縫隙間,有一個人影迅速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