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內,被俘的交通員剛剛上過藥,但身體異常的虛弱。
劉長有推門走了進來,沒等交通員反應過來,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對方的脖領,追問道:
“你給我老實說,這次上海來的人情況你知不知道?”
“從上海開往臨城的火車上,那次刺殺投誠人員的行動是不是你們的人乾的,幾個人,現在在哪裡?”
“還有上次劫刑場的人,殺死我們兄弟的凶手到底是誰?他現在到底在哪裡?”
“有沒有聽到過《爾雅音圖》這本書,你們的組織裡有沒有開書店或者是販賣圖書的商人?”
因為劉長有是劉海陽的心腹,行動隊幾乎所有的行動,他都有參加。
他很清楚,劉長有對這些案子非常重視,便是彭主任也是經常當麵叫劉海陽去辦公室或者是多次來電詢問案件的進展情況,要求行動隊儘快破案。
為此,劉長有倍感壓力,但苦於手中沒有線索,案情毫無進展,搞的連續一兩個月都疲憊不堪。
今天正好可以詢問清楚,如果這個交通員肚子真有貨,那就萬事大吉。
無論是哪一個案子的線索,隻要被他攻破一點,案子告破也不是沒有可能,也可以讓他鬆一口氣。
可惜他的希望並沒有如願,對方的回答讓他大失所望。
這名交通員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我一直都是負責聯係臨城以往的事情,很少跟臨城本地的同誌接觸……你說的這些事情,我是真不知道,也許是其他的情報小組做的,和我們第九情報小組沒有關係。”
看著劉長有的臉色陰沉,又要發作,他實在不想再經曆一次地獄般的煎熬,隻好再次解釋道:“不過……不過……我倒是聽到組長趙軍林說起過一句,他們也在找一本《爾雅音圖》的書,這本書好像非常重要,至於其它的,我……我真的不知道。”
劉長有聞言一怔,他聽出來對方沒有說謊,之前聽劉海陽說,《爾雅音圖》這本書多半跟陳子廉同夥有關係,也許通過這本書就可以尋到“管家”的蹤跡。
“《爾雅音圖》,你確定沒有聽錯?”
“絕對沒有,這本書我曾經在書店看過,是有印象的。”
“《爾雅音圖》……”
劉長有的眉頭緊鎖,嘴裡重複著這本書的名字,牢牢記在心裡。
這個情況很重要,必須要跟劉海陽彙報。
他去了劉海陽的辦公室,但是得知隊長還沒有回來。
劉長有隻好再次回到審訊室,將交通員的口供整理了一遍,直到自己看上去沒有什麼漏洞,這才讓對方簽字畫押。
天快黑的時候,辦公樓大院內數量轎車駛入,劉長有起身走到了窗戶邊,看到下麵是劉海陽的車。
策劃剛剛停下,特務們就從車裡鑽出來,一陣忙亂,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務人員也從辦公樓裡奔出來,直奔劉海陽的轎車。
劉長有心裡咯噔一聲。
壞了,劉海陽多半是受傷了。
他衝出辦公室,直奔樓下。
在樓梯上,剛好遇到了被特務們簇擁著上樓劉海陽。
“隊長,你這是……?”劉長有麵露憂色,關切地問。
劉海陽胳膊上吊著繃帶,繃帶還滲著血絲。
“媽的,中了圈套!”劉海陽額頭上青筋直冒,中氣十足,看上去並無大礙。**://**.y.
原來,之前鄭掌櫃緊急聯絡他說有重要線索彙報,是關於“管家”的。
劉海陽當然不會輕易地相信鄭掌櫃,但“管家”對他而言,具有很強的誘惑力,這不僅僅是他,也是主人夢寐以求想要抓到的人。
為此,他做了周密的預案,也帶足了人手,甚至做好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一切準備。
可是,最終還是失算了。
在接頭地點,他見到了鄭掌櫃。
關於那晚在公寓失蹤的事,鄭掌櫃的解釋是怕當時又有地下組織的人來找他,便暫時離開躲了起來。
因為怕被人盯上,一直不敢和劉海陽取得聯係。
劉海陽當然不會輕信,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還是中招了。
對手遠比他們謀劃的更深、準備的更加周密細致。
鄭掌櫃說“管家”會在寶奎巷一帶和上海來的人見麵接頭。
劉海陽便急忙帶人趕赴寶奎巷,並臨時調派了一部人先去寶奎巷布控。
沒想到的是,他這撥人卻在半路遭到了伏擊。
鄭掌櫃在關鍵時刻,竟然選擇了反水,朝著特務們開槍。
劉海陽剛剛得知鄭掌櫃老娘被轉移的消息,但他不相信已經“死”過一次的鄭掌櫃還敢走回頭路,紅黨會輕易地放過他?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細想了。
在襲擊過程中,雖然劉海陽反應迅速,命令司機及時脫離現場,可是在打狗隊隊員的追擊下,坐在後座的他還是被一顆流彈擊中了左臂。
而相對反應稍微遲了一些的另外兩輛轎車就沒有那麼好運了,在打狗隊集中火力的打擊下,坐在裡麵的特務七死一傷,幾乎無人幸免。
可以說,這次的伏擊行動是很有威脅的,劉海陽帶去的人幾乎全軍覆沒。
不過,打狗隊的運氣也不能算好,不僅放跑了劉海陽,之後襲擊的時間拖延過久,結果在撤退的時候,和聞聲趕來的警察和憲兵正麵遭遇了。
對方是人多勢眾,又是全副武裝,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儘管也殺傷了不少敵人,可是打狗隊也出現了傷亡,鄭掌櫃也身中十幾槍,當場陣亡。
好在他們做足了預案,隊員們奮力突圍,僥幸逃了出來,雖然沒有人犧牲,但也是好幾人重傷。
緊接著,躲過一劫的劉海陽立時下令,在全城範圍內再進行一次大搜捕。
這次大搜捕範圍非常的廣,三名剛剛從伏擊中撤下來的受傷隊員沒來得及及時轉移出城,被特務在城東查到了藏身之所,於是在一場激烈的槍戰之後,三名隊員壯烈犧牲。
沒有再抓到活口,劉海陽大為惱火。
在辦公室,在處理傷口的同時,他聽取了劉長有的彙報。
“看來我們之前的偵破方向是正確的,陳子廉的那本《爾雅音圖》一定存有大秘密。這樣,你這段時間,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查這本書上來,其他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彆著急,就暫時放一放。”
“是,我這就去查。隊長,你的傷沒事吧?”
劉海陽不耐煩地擺擺手:“沒事,皮肉傷而已,你去忙吧!”
處理完傷口,劉海陽打了一個電話,將手頭上的事情交待了一下,便坐車出去了。
彭浩良在劉海陽離開不久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先是打了一個電話,繼而泡上一杯茶,大約過了二十幾分鐘就出了門,誰也沒帶。
在城西的一處安全屋中,彭浩良進行了短暫的休息。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個黑紗罩麵的女人走了進來。
劉海陽看著推門走進來的這個人,目光之中流露出逼人的審視。
這是一個清秀的麵容之中依然還帶著一絲純真的女人,但是眉宇間卻滿是果斷和冰冷:“主任,您找我?”
彭浩良點點頭:“韓小姐,我需要你混入紅黨的地下情報組織,安心潛伏,尋找他們安插在我們內部的內應,儘快確定其身份。”
“需要我配合你除掉他嗎?”女人的聲音平淡而沒有任何表情。
“等我的命令,如果有必要,不要手下留情,要斬草除根!”說到最後,彭浩良幾乎咬牙切齒。
……
與此同時,吳鋒劍正在和喬誌坤就今晚的伏擊進行總結。
喬誌坤沉重地說:“今天的伏擊並不能算是成功,畢竟讓劉海陽跑了,我們犧牲了三名同誌,兩人受傷。”
“但是這次也給予了特務們以重創,政治意義上還是有的。隻是,撤離的預案不夠充分,被敵人的大搜捕打亂了陣腳,這一點我們以後一定要吸取教訓。”
喬誌坤點頭說:“我會弄一份詳細的總結報告,重點是針對這次行動中出現的疏漏和不足。”
“鄭掌櫃犧牲了,他雖然叛變過,但後麵的事情要如實地向上級組織彙報。”吳鋒劍說,“關於下一步的行動,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兩名日本間諜藏在城裡不安全,我的意思是立即將他們轉移出去,不然給臨城調查室的特務們搜到就麻煩了。”
喬誌坤深以為然:“這兩個人留在咱們手裡就是兩塊燙手山芋,是得早點出手。但是,現在的形勢很緊張,敵人仍舊在全城大搜捕,這個時候出城會不會太危險了?”
“那你的意思呢?”
“能不能動用關係趕緊聯係一下臨城軍事情報站?”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但他們畢竟也是特務,在交人的同時,我必須要考慮到我們同誌的自身安全問題。”
這幾日,他通過舒誌誠和蔣婉也曾經打聽過方如今的動向,但得到的答複都是方如今神龍見首不見尾,根本人也找不到。
直接讓蔣婉去找的話,勢必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嗎?”
吳鋒劍思索片刻說道:“這樣,目前關押的地方是安全的,可以再留兩天。”
說到這裡,他欲言又止。
“怎麼了?”
吳鋒劍道:“我忽然想到一個辦法,你先聽聽,看看可行與否?如果我們能夠確定方如今的行蹤,是不是可以製造一場偶遇,然後想辦法將兩個日本間諜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地通知他?”
“這個辦法好啊!”喬誌坤興奮地說,“這樣咱們的人可以減少暴露的機會。”
“先彆急著高興,你再幫我好好參謀參謀,怎麼才能把這件事辦好。”吳鋒劍向來謹慎,做事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
兩人當即商量了一番,其實這個計劃當中最難確定的就是方如今的行蹤問題,隻要找到了人,製造一個偶遇的機會並不是什麼問題。
打聽人的事情,喬誌坤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臨走前,喬誌坤還有一件事要向吳鋒劍進行彙報:“曹鐵的堂哥曹戈,曾經跟曹鐵提過一次,有意要加入我們?這件事我做不了主,得跟你請示。”
對於曹戈,吳鋒劍的印象還是很深的,身手不錯,人也很勇敢。
但是話說回來了,革命不是過家家,在白色恐怖之下,每一個決定都要十分慎重。
曹戈之前是做什麼的,底子是不是清白,都需要仔細的查證核實。
“這樣,近段時間不要讓曹鐵和他再有接觸了,如果他真的有意加入我們,也不是不可以,嚴格的審查程序是必不可少的,這樣也是對組織和同誌們負責。”
吳鋒劍在公事和私人感情上向來分的清清楚楚。
喬誌坤笑了起來:“如果他通過了組織上的審查,我請求把他調到我這裡來,他和曹鐵都是乾行動的好手。”
韓明坤叛變,行動力量勢必要進行調整,以往韓明坤手下的那些人即便沒有問題,也會被調走,行動隊是時候該補充一些新鮮血液了。
在這方麵,喬誌坤已經在腦子裡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
……
臨城調查室行動隊,某處安全屋。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將韓明坤打得一個趔趄,差點撞到後麵的牆壁。
劉海陽的目光似乎要吃人:“都怪你,誰讓你擅自在曹鐵麵前露臉的。簡直就是愚蠢!”
“是,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啪!”
劉海陽又是一記耳光,打得韓明坤的後槽牙都鬆動了。
“你知不知道,你壞了老子的大事?本來還指望你能過提供上海來的人的情報,這下好了,徹底的暴露了,之前的心血全部都付之東流,你讓我怎麼跟彭主任交待?”
如果不是胳膊剛剛受了傷,劉海陽恨不得再狠狠抽韓明坤一通。
韓明坤苦著臉說:“劉隊長,你的胳膊受了傷,消消氣,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大意了,誰能想到曹鐵這個家夥會跑了?
隊長,你再給我個機會,我帶著人去抄他們的聯絡點,這些都在我的腦子裡記著呢!”
這個蠢貨也就隻能是搞行動的料,劉海陽劈頭蓋臉罵道:“放屁!你之前提供的那些地方,老子早就派人去了,人家早就撤離了,你以為都跟你一樣蠢嗎?”
韓明坤被罵得抬不起頭。
劉海陽道:“這樣吧,你這幾天哪裡都不要去,就在這裡好好地反思,好好地回憶,把你認為有可能是線索的信息全部都寫出來,我要一條條地看,一條條地去核實。如果提供不了有價值的線索,你知道我會怎麼對你?”
說罷,目光中透出寒光,令韓明坤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