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方如今醒來,發現王韋忠的床鋪上被褥疊的整整齊齊,但是人早就不見了蹤影。
桌子上留著一張紙條。
“站裡有事,你繼續追查鑰匙的線索!”
方如今走出門外,戴建業早就將洗漱水打好了,這讓方如今有些不習慣。
簡單洗漱一番,叮囑了戴建業幾句,他便要出門。
“組長,讓我跟著你吧!”戴建業說。
王韋忠再三聽叮囑他,一定要保證方如今的安全,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方如今點頭,雖然王韋忠沒說出了什麼事,但昨天夜裡外麵警笛聲大作,顯然並不太平,讓戴建業跟著自己也好。
反正一個富家少爺的身旁,跟著一個保鏢也沒什麼奇怪的。
兩人走過了兩條大街,叫了一輛黃包車來到了約定的地點,發現陸大勇早早就在等著了。
陸大勇手裡還拿著兩個油紙包,一見到方如今就笑嘻嘻迎了過來打招呼,可看到方如今身後的戴建業,忍不住心頭一凜。
他感覺這個保鏢身上的殺氣很重。
“方先生,肯定還沒吃早餐吧,剛買的蝦肉小籠,裡麵有滿滿的湯汁,地道正宗,清香鮮美!”
陸大勇將一個油紙包遞了過來。
方如今道了謝,也沒有跟陸大勇客氣,接過來就吃。
陸大勇看到方如今吃得很香,不禁心裡高興。
之前還擔心像方如今這樣的闊少爺早餐都是麵包牛奶的,說實話,他可吃不慣那洋玩意兒。
兩人便走邊吃,很快就將蝦肉小籠解決了。
方如今看到陸大勇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估計這家夥昨夜也沒有睡好。
想想也是,王韋忠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給陸大勇,可忙活了一下午,卻是一無所獲,陸大勇的心裡肯定也憋著氣。
方如今猜的一點沒錯,陸大勇昨晚大半夜沒睡著,他老婆以為又有人盯上了他的肥缺,溫言相勸了一番。
陸大勇這個巡警警長,官不大,地位不高,但是管轄的轄區裡商鋪林立,還有不少新式的公司、洋行,油水豐厚,自然會惹得彆人眼熱。
之所以能夠守著這麼一方風水寶地,主要是因為他是前任局長的心腹。
可一個月之前,局長調任南京任職。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局長的一個便宜小舅子盯上了這個位置,陸大勇這個警長的位置眼看著就不保了。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清河坊一帶是熱鬨的商業區,他當然不想挪窩,這些年雖然沒有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可也仗著這身黑皮沒少撈錢,日子過得相當的滋潤。
讓他換個地方過苦日子,肯定不樂意。
麵對妻子的安慰,陸大勇隻能敷衍應付。
跟方如今找錢莊的事,他早就下了決心保守秘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
這件事辦利索了,也許王韋忠能夠在關鍵的時候給他說句話,把這屁股下的位子保住。….兩人一刻不停,繼續以談生意為名到剩下的幾個錢莊,方如今查看保險箱的時候,嘴上挑著毛病,但眼睛和腦子沒閒著,不斷地比對著錢莊裡的保險箱鑰匙。
轉眼就到了中午十一點多,兩個人都是大汗淋漓。
隻剩下登記的最後一家錢莊了,陸大勇一邊擦著汗,一邊對方如今說道:“方先生,要不咱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歇歇腳吧?”
方如今搖搖頭,說道:“就剩一家了,如果那裡的保險箱再不符合我的要求,那我隻能去上海存了。”
陸大勇聽了頓時心裡一緊,要是方如今真的去了上海,自己這差事就等於辦砸了,急忙道:“都聽您的,咱們這就去!”
最後的這家錢莊,叫作寶興成錢莊,算是有些規模的。
這家錢莊在錢業行業裡聲譽不錯,據說還有些官方背景。
門口掛著一幅對聯,上聯是“無幣不收無賬不取”,下聯是“積沙成塔積水成川”。
之所以最後一家才到這裡,主要是因為這裡並不在陸大勇的轄區之內。
兩人走進錢莊門口的時候,夥計們正要換班吃飯。
夥計一看方如今派頭十足,手裡的小皮箱也是分量十足,便知道不是一般的客戶,趕緊上前笑臉相迎。
方如今確實將這家錢莊當最後的一根稻草了,是以直接掏出一張五元法幣的小費,又指了指自己手裡的小皮箱。
“我這裡有些黃貨,你們這裡的保險箱如果足夠安全和保密的話,就存在你們這裡。”
“少爺,你可真有眼力,要說咱們臨城的這些錢莊裡麵,也就是我們寶興成的保險箱了。”
這個夥計沒想到就這麼晚了一會兒卻吃飯,卻平白無故地得到了五塊錢小費,臉上早就樂開了花。
一旁的陸大勇看到夥計喜笑顏開的模樣,頓時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老子陪著方先生轉了一整天,腿兒都遛細了,一點好處都沒撈到,你他娘的倒好,平白無故地得五塊錢小費。
其實,他倒不是真的想得什麼好處,隻不過是因為事情到現在都沒有辦成,心裡不舒坦,自然不會給夥計看好臉色。
夥計一看這個小個子麵色不善,趕緊說:“少爺,您到休息室先喝點茶,我這就去喊我們掌櫃的來。”
說著,將方如今和陸大勇讓進了一旁的陳設考究的休息室,又讓同伴上了好茶,他則是一溜小跑去通知掌櫃的。
不多時,得到消息的魏掌櫃放下筷子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一身灰色的長衫,十分精明乾練。**://**.y.
“鄙姓魏,魏豔發,忝為寶興成的掌櫃。聽說公子有批黃貨?”魏豔發十分熱情地說道。
他十五歲在錢莊做學徒,如今已經是小三十個年頭了,早就閱人無數,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溫文爾雅,鎮定自若,倒不像那些浮誇的公子哥,應該是大有來頭。….至於一旁的陸大勇,魏豔發也是稍稍打量了一下,隻覺得此人兩顆眼珠子滴溜溜直轉,一看就是個生性圓滑、不好對付的人。
方如今淡淡的一笑,禮節性的點頭說道:“魏掌櫃,在下鄒淩飛,今天來就是想把抵賬的一些黃貨存一下,不知道你們這裡的保險箱符不符合我的要求?”
“鄒先生,不是鄙人誇口,寶興成的保險箱業務一點也不比那些大銀行的差,不知道您打算存多少?”
魏豔發的目光早就掃過了方如今手裡的小皮箱,心裡大概有了數。
“這裡有十根大黃魚。當然了,我剛才說過了,條件符合的話,我起碼還有這個數要存在貴號!”
方如今伸出手掌翻了一下。
隻有表現出財大氣粗,才能引起這些錢莊的足夠重視,否則人家看你沒多少身家,甚至連保險櫃都不會讓你見到。
竟然這麼多?
魏豔發聽了眉頭上挑,頓時興奮起來。
如今錢莊的生意不好做,簡直是每況愈下,好久沒有大生意了。
民國二十二年,國民政府為壟斷金融,實行廢兩改元。
至此,1856年後一直被錢莊壟斷的九八規銀記賬本位自然消亡,錢莊無法從洋厘、“銀拆”中獲利,業務大受影響。
同年,上海成立銀行票據交換所,錢莊又喪失了金融票據清算功能,實際上成了小銀行。
民國二十三年,受美國高價銀政策影響,洋貨傾銷,現銀不斷從農村集中城市,再經外商銀行流入紐約香港等地,使中國的通貨緊縮空虛。
國內購買力銳減,導致農產品價格猛跌,本國的一些工業衰落,錢業資金周轉不靈,一些華資銀行趁機與錢業爭奪市場,吸取流通餘利。
國內的錢莊生意迎來了冰川期。
如今,寶興成的幕後老板也在考慮著改弦更張,向銀行發展,隻是苦於沒有壓箱底的東西,一直不敢付出實際行動。
今天竟然有人上門送黃金,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搞事情,豈容錯過!
魏豔發在想是不是今天出門踩了狗屎,才會這麼走運。
“不知魏掌櫃的能否先帶我去看一下貴號的保險箱?我也好造作決斷!”
方如今不想過多的耽擱時間,不論寶興成的保險箱是不是他要找的,他都想早點得到答案。
“這個當然使得,不過金庫的大門必須要我和二掌櫃同時用鑰匙才能打開,二掌櫃一早就出去辦事了,怕是得下午三四點鐘才能回來。如果鄒先生不著急的話,不妨在這裡等一等。”魏豔發回答。
“哼,我看你們寶興成家大業大的,魏掌櫃的是不太想做成我這單生意了!”
方如今臉色頓時冷淡了下來。不管這個魏豔發的話是真是假,他都不想在這裡耗費工夫。
方如今撇了撇嘴角接著說道:“既然如此,我再換家看看。”說完,就要起身欲走。….金庫乃錢莊重地,一般是不會輕易地帶外人進去的,不過見到方如今是個大主顧,而且現在又是寶興成生死存亡之際,魏豔發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剛才隻不過是想探探這位鄒先生的底,但似乎對方並不買賬,到嘴邊的肥肉可不能跑了,他連忙攔阻,趕緊道:
“哎呦,鄒先生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寶興成開門做生意,向來是誠心誠意,哪有將客人往門外趕的道理?你稍作片刻,我這就去派人尋二掌櫃的回來。”
魏豔發當即收起自己那小聰明,奔著把生意做成這個方向努力。
對此,陸大勇倒是見怪不怪了。
昨天下午他就領教了這位方先生的厲害,彆看人家年紀不大,但對付生意場上那些老油條,絲毫不落下風。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工夫,一個矮胖的中年人從門外麵走了進來,豆大的汗珠子咣當咣當往地下掉:“大掌櫃,您找我?”
“哎呦,老史,你怎麼才回來,快,快,我給你引薦一下,這是鄒先生,咱們的大主顧,鄒先生,這是我們二掌櫃,老史。”
方如今看著他們二人唱雙簧,也不點破,輕輕對史掌櫃點頭示意,又對魏豔發說道:“魏掌櫃,既然人來了,咱們就去看看保險箱吧!”
“好,好,請鄒先生跟我來!”
院子還真夠大的,方如今跟著魏豔發七拐八拐走了五六分鐘,才來到了後院的金庫之中。
這個錢莊是一個三進四合院建築,設計很巧妙,下雨時雨水從中庭屋簷流下來,意思是“四季賺錢,肥水不流外地”。
院子的八道原文排列顛倒,後麵門框越小,意思就是“一振投金,八房賺錢”。
總之,到處都給人一種古樸的感覺。
像這樣的宅子在臨城倒也不少,畢竟這裡曾經是南宋文化盛極一時之地。
後院的保安措施更加的嚴密,大門上包裹著厚度達半厘米厚的鐵板,門檻也設計得參差不齊,將封閉的大門縫合得更加堅固。
整個後院建築的屋頂還覆蓋著鐵絲網,網上綁著鈴鐺。
這是預防飛賊來夜訪的。
金庫的入口在一間庫房之中,大門十分隱蔽,不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在什麼地方。
史掌櫃在前麵打開了電燈,方如今剛進入金庫,便看到牆壁上有一個雕鏤著的財神爺,接著往裡走,來到金庫大廳,看到正中樹立一個龍柱。
看到方如今很是好奇,魏豔發笑著介紹。
“鄒先生,當初設計金庫的時候,我們老東家可是找了一個風水大師,這根柱子就是東海龍王的定海神針。順著龍身摸上去,會添加本身的財運的。”
方如今伸手摸了一下,便不再去看,倒是身後的陸大勇墊著腳使勁地在龍柱上摸索。
方如今暗自好笑,風水大師都沒有算到錢業會有沒落的一天,就是把這柱子摸出了包漿又豈能發財?
魏豔發帶著方如今來到了一間專門存放保險箱的房間中,指著一排排的保險箱介紹道:“鄒先生,你看看,這是我們最新從德國進口的保險箱,每一個保險箱儲櫃都需要兩把鑰匙才能打開,絕對的安全。”
他一邊說著,一邊開了一個空的儲櫃進行演示,方如今的目光停留在魏豔發手裡的那把精致的黑色鑰匙上,眼前忽然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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