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回到臨城站,屁股還沒有坐穩,李康就著急忙慌地拿著一份電報走了過來。
“組長,那個電台頻率有反應了。”
方如今騰地一下從座位上坐起來,李康口中的“那個電台頻率”隻有他一個人知道是什麼頻率。
他接過電報迅速地看了一眼,興奮地在桌子上輕輕一擊:“好啊,終於等到消息了。”
李康有些狐疑地看著方如今,連日來他和兩個同伴一直盯在電台旁,輪番值班,一刻也不敢疏忽。
到底是守聽什麼人的發報,他們根本就搞不清楚,也不敢問。
但是有一點,李康知道,這個頻率對方如今而言,絕對是十分重要的,不然他可不會對自己再三囑咐。
“組長,需不需要馬上複電?”
“暫時不用,需要的時候我會通知你,對方發報的時候你在跟前守聽嗎?”
李康點點頭,發報的時候恰好他值守。
“對方的手法怎麼樣?”
李康想了一下道:“有些奇怪!”
“說來聽聽!”
“從手法上來說,應該是個新手,中間還發錯了幾個代碼,不得不重新發了一遍。”
“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李康離開後,方如今幾乎高興的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從李康的描述來看,三浦和一回到上海之後應該是在甄彆的過程中經過了刑訊,因為身體受傷的緣故才讓他發報不同於以往。
“貨倉已經清理完畢,可以出貨!”
這是他和三浦和一之前約定的信號,代表著三浦和一順利通過了內部的甄彆,可以正常開展工作的意思。
這對於方如今來說,簡直可以成為意外之喜。
不得不承認,針對三浦和一回歸特高課總部的計劃當中,有一些瑕疵和變化,使得方如今一直心裡沒有底。
這次三浦和一傳來了消息,總算是讓他將心放到肚子裡了。
接下來,就是要讓三浦和一如何發揮作用了。
與此同時,三浦和一正半躺在特高課總部的病床裡,接受課長鬆井直輝的慰問。
鬆井直輝吩咐秘書將花籃和水果、一些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笑嗬嗬地說:“三浦君,對你被甄彆這件事,希望你還是要理解。臨城情報網絡遭到巨變,我們不得不謹慎行事,長穀川君對你的態度確實差了一些,關於這一點我已經批評過他了,他也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是在不折不扣地執行我的命令,身不由己,隻是在執行的過程中太過死板了,希望你能夠諒解,不要再怪他!”
站在一旁的長穀川泰三趕忙上前一步,重重頓首道:“三浦組長,這一切都是卑職的錯!卑職為了儘快問出結果,對你用了重刑,給組長的身心造成了傷害,卑職甘願受罰!”
長穀川泰三怎麼也沒有想到,在審訊進行道最為關鍵的時刻,會被鬆井課長親自叫停。
就差一步,他感覺就差一步,三浦和一就要開口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鬆井課長帶人趕到了,於是這場即將大功告成的審訊就草草地結束了。
三浦和一立即被人接走進行收治,鬆井課長對長穀川泰三狠厲的手段進行了嚴厲的斥責。
三浦和一臉上稍稍恢複了一些血色,但看上去仍舊是十分的虛弱,在長穀川泰三的刑訊逼供之下受了不少的罪。
根據鬆井直輝的最新指示,恢複三浦和一第三情報組組長的職務,長穀川泰三扶正的事情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以後該怎麼和三浦和一相處。
長穀川泰三最是了解自己這位老上司了,三浦和一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自己在刑訊室裡差點把他折磨死,他斷然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
“職責所係,長穀川君,我理解!”三浦和一淡淡一笑,“這件事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鬆井直輝笑道:“看到沒有,三浦君一如既往的大度。既然你們兩人冰釋前嫌,那我也就放心了。臨城情報網絡百廢待興,還需要兩位精誠合作、共同努力!”
三浦和一聞言企圖坐直身體,卻牽動了傷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三浦和一趕緊道:“不要這樣,你還是病人,好好養傷,組裡的小事暫時由長穀川來處置,大事再由你決斷!好了,一會兒我還有個重要會議,就不再這裡陪你了。”
在長穀川泰三的親自相送下,鬆井直輝離開了病房。
五六分鐘之後,長穀川泰三輕輕敲門進來,這次沒有了鬆井直輝在場,氣氛更加的尷尬。
長穀川泰三快步走到了病床前,重重頓首:“組長,之前都是卑職鬼迷心竅……”
三浦和一擺手打斷他的話:“過去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你做的沒有錯,換做是我,也會這樣做的。你知道,乾咱們這行的,就不能有太多的個人感情在內,否則就會做出錯誤的判斷。”
“我……”
長穀川泰三明知道自己三言兩句不可能解開兩人之間的疙瘩,可還是想做最後的努力。
“好了,不要說了。”三浦和一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現在組裡的情況如何?”
長穀川泰三一怔,忙道:“目前組裡掌握的那些特工仍舊是處於蟄伏狀態,至於什麼時候啟用,鬆井課長沒有明確的指示,卑職對臨城的情況又不是十分的了解,所以不敢做出決斷,還好組長及時回來。”m.y.
“你把潛伏名單和備用的啟用計劃拿給我看一下,情報搜集工作不能間斷太長時間,否則我們就真正成了聾子瞎子。”
“是,卑職回去之後就去整理。”
“時候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組裡的事情就多多拜托長穀川君了。”
長穀川泰三見三浦和一輕輕地閉上了眼睛,知道對方是送客的意思,便趕緊答應一聲退出了病房。
他穿過走廊,來到了下一層樓的樓梯口,輕輕咳嗽一聲,一個青年男子從走廊裡閃身而出。
長穀川泰三道:“這裡你多多留意,他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都要搞清楚,有什麼事情立即向我彙報!”
那男子微微點頭後轉身走了。
病房裡,三浦和一緩緩地睜開眼睛,既然有鬆井直輝開口,他在短時間內自然不會為難長穀川泰三,但對方竟然如此狠毒地對待自己,如果不是人證到的及時,自己這時候早就去見天照大神了。
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作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賬他在心裡悄悄地記下了。
鬆井直輝並沒有說是誰在證實他的清白問題上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但三浦和一卻想儘快地搞清楚此人的身份。
過了一會兒,病房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走進來的是一個長著小胡子的男子,個頭不高,看上去十分的精明。
小胡子進來之後便要張口,卻被三浦和一以手勢製止了。
三浦和一指了指上麵的燈罩,又指指自己的耳朵。
小胡子頓時會意,三浦組長尚未得到鬆井課長百分之百的信任,監聽手段仍在使用。
“煙土的生意怎麼樣了?”
特高課總部對外就是個普通的商行,平時都是做各種各樣的生意,以生意為掩蓋進行情報活動。
所以,三浦和一明麵上的職務是洋行內部的部門經理,主管著東南亞方向的生意。
“這段時間,您不在,我們可刻意減少了出貨量,目前庫存相對來說比以往多了三成,需要儘快出手回籠資金。”
小胡子是三浦和一經營煙土生意的直接代理人,所有的煙土生意幾乎都是經過他負責,也算是三浦和一的心腹。
通過販賣煙土,既可以搞到想要的情報,還能為特高課賺取大量的資金。所以,特高課各個內設部門都有自己的生意渠道和小金庫。
這些部門隻需要每年給鬆井直輝上繳一定的數額,其餘的便統一歸本部門自行支配。
小胡子既是三浦和一販賣煙土的代理人,也是情報三組小金庫的直接掌管者。
三浦和一去臨城之前,將業務上的事情大多都交給了自己的副手長穀川泰三,但核心的財務大權已經掌控在自己的手裡,這個小胡子也是隻聽命於他一個人。
“讓你發報去催貨的電報發過了嗎?”
“發過了!”
“你是不是以為這裡的貨還沒有清完,咱們就急著進貨,擔心賣不出去是不是?”
三浦和一似乎看出了小胡子的疑惑。
小胡子淡淡一笑,算是默認了。
“難道你不知道我在上海時的出貨量嗎?”
“這個當然知道,咱們是出貨最快的!”
“那你還擔心什麼!前段時間出貨量太小,得抓緊時間不上。另外,每個季度給鬆井課長的孝敬裡麵,再多增加三成。”
既然已經被監聽了,索性說一些隱秘的話題,如此一方麵可以表明自己對被監聽一事毫無察覺。
另一方麵,又能表明對上司的忠心。
可謂是一舉兩得。
半個小時之後,一份監聽記錄就送到了鬆井直輝的辦公桌上。
鬆井直輝迅速地翻看了一遍,若有所思。
他的秘書在一旁垂手站立。
鬆井直輝緩緩睜開眼睛說:“這件事你怎麼看?”
秘書思索片刻說:“除了情報工作,生意是各組最重要的工作,如今臨城的情報網絡尚未完全啟用,三浦君隻能是先將精力投入到生意中來。從以往的盈利情況看,三浦君這一組一直都是名列前茅,給咱們特高課提供了大量的資金。這次,他給您又增加的分紅,也算是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當然,這些都是卑職的一己之見。”
鬆井直輝點點頭說::“不錯,你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對於三浦和一的監控仍然不能放鬆。”
秘書奇怪道:“課長,卑職有些不解,難道石渡慶行的話中有假?”
“從他所講,確實看不出什麼破綻來。而且,從一開始的時候,三浦和一就在懷疑伊藤廣誌了,這個伊藤廣誌能夠從中國特工的追捕下一次次地逃脫,到底是不是巧合,還很難說!”
石渡慶行的忽然到來,成了洗清三浦和一投靠中國人嫌疑的關鍵一環。
從石渡慶行的描述來看,伊藤廣誌身上的嫌疑確實非常大。
為什麼他在和秋田真宏接頭前就被中國特工給盯上了?
為什麼一直有中國特工跟蹤監視他,但就是始終沒有實施真正的抓捕?
鬆井直輝打開抽屜,拿出一張照片,這是一張放大之後的照片,照片中隻露出了兩個人的上半身,一個是陌生人,另一個則是船工。
秘書將放大鏡遞給他,鬆井直輝舉著放大鏡端詳了半天:“五官細看上去確實很像伊藤廣誌,但是還不能確定。這樣,你拿著這照片讓技術組的人去鑒定一下,確認此人的身份。”
秘書剛剛接過照片,鬆井直輝又說道:“通知石原君,將石渡慶行所講的事情,用最快的速度核實一遍報給我。”
秘書說:“課長,恕我直言,石原先生在臨城的能用之人不多,您還是應該多派些人手給他。”
鬆井直輝撓撓頭道:“我是想著多派些人給他,但臨城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實在是有心無力啊!”
秘書試探道:“課長,第三情報組的長穀川君對臨城的情報網絡也比較熟悉,如果他能夠去臨城協助石原先生,可謂是事半功倍。”
鬆井直輝淡淡一笑:“長穀川是不是又走你的門路了?他現在的處境十分尷尬,留在上海怕是會被三浦和一穿小鞋。也好,暫時將他派到臨城吧,也算是便向地保護他了。這件事,你一會兒就去辦!”
秘書聞言臉色一紅,長穀川泰三為了請他在鬆井課長麵前說出這幾句話,付出了五條小黃魚的代價。
這些年秘書一直都跟在鬆井直輝身邊,利用鬆井直輝的影響撈了不少的好處。
鬆井直輝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不是損害特高課的利益,隻要不違反原則,他都不會點破。
不過,這次他把話說到了明麵上,就是要提醒一下秘書在收好處前,要好好地掂量一番,看看這錢能不能拿,會不會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