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田有誌命手下將駱國建扶起來坐下,沉聲說道:“駱師傅,你隻需要把這瓶陳醋倒在剛出鍋的紅燒獅子頭中即可,其他的事情就不要管了。這些對你而言,簡直就是舉手之勞而已。事成之後,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立即帶著家人離開臨城,去彆的地方過上你們想要的生活。”
雖然聽柳田有誌這麼說,但駱國建心裡還是不踏實,畢竟這是下毒殺人,是要掉腦袋的事情。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柳田有誌,問道:“我想知道,你說的這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求求您,一定放過我的家人,拜托了!”
現實是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彆人的手上,容不得自己討價還價,也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但願對方能夠信守承諾,讓他們一家團聚。
他也是打定了主意,幫他們做完事情之後就趕緊離開臨城,這輩子也不會再回來。
“駱師傅,隻要你按照我說的去做,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你們一家人也會過上更好的生活!”柳田有誌緩緩地走到了駱國建的麵前,俯視著微微點頭,“不過,有一點我可要提前說明一下。要是你敢給我們耍花樣,那就不要怪我們心狠手辣了,屆時彆說是你的老婆和孩子見不著了,就是你自己也是性命不保!”
駱國建一家的性命都攥在人家手裡,急忙連連點頭:“我保證,我保證!”
柳田有誌點點頭,邁步向門口走去,那名持槍的手下也是緊跟其後。
然而,就在走到門口的時候,柳田有誌又轉過身來,盯著駱國建囑咐道:“還有,在事情成功之前,你要跟往常一樣,不要讓人看出有任何的異常。”
駱國建畢竟是個廚子,萬一因為心裡緊張露出馬腳,這對整個計劃而言也是致命的打擊。
稻葉昌生特意提醒過柳田有誌,鑒於輕舟小組的前車之鑒,一定要對現在的臨城軍事情報站引起足夠的重視,把事情做得漂亮一些。
駱國建拚命地點頭。
人走了之後,房間裡一片靜寂。
駱國建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轉過身來,看著桌子上的那一箱子鈔票,又伸手拿起那個白色的小瓷瓶,眼睛裡陡然閃過一絲恐懼之色。
剛才他聞過這瓶陳醋,與以往的陳醋一般無二,也不知道對方往裡麵加了什麼東西,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瓶醋會要了那位客人的命。
他當廚子殺生無數,但是殺人還是頭一次。
駱國建走進廚房,掀開水翁的蓋子,用水瓢舀起一瓢涼水,兜頭就澆在了頭上。
被涼水這麼一激,人也清醒了不少。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一家人的性命,也隻能是違心一回了。
……
夜晚,臨城軍事情報站的一處安全屋中,方如今正在盯著北野重政和劉振華的口供出神。
根據北野重政,也就是程嘉許的供述,在今天中午的時候,方如今利用臨城市委員會秘書處工作人員劉振華外出的機會,一舉將其秘密逮捕。
經過審訊,劉振華對被日本間諜拉下水從事情報工作的事實供認不諱。
有了這份堪稱鐵證的口供,方如今就不再擔心秘書處的人來找麻煩。
這家夥雖然好賭,但是也知道給日本人當走狗會是什麼下場,所以一直都對北野重政虛與委蛇,想儘一切把辦法應付,提供的情報不是無關緊要的,就是過期的。
總之,從他這裡泄露的情報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方如今也是鬆了一口氣,這個劉振華也算是還有一些良心,情況還不算太壞。
不過,方如今也很清楚,如果不是“輕舟”小組出事,北野重政絕對會繼續對劉振華施壓,那時的劉振華很有可能會迫於壓力提供一些有價值的情報。
至於劉振華,也必須要得到應有的懲罰。嘀嗒小說網
方如今並不會輕易地將其放回去。
劉振華的問題,口供基本上確定,沒有太大的問題。
讓方如今擔心的是跟北野重政一起被抓的那個年輕人,此人自從被捕之後便是一言不發。
方如今支開其他人,對此人進行單獨審訊。
憑直覺,這人應該是地下黨的人,但礙於自己的身份,跟他說話的時候需要把握好分寸,這一點方如今倒是心裡有數。
自己現在是軍事情報站的特務,對方的敵對情緒必然很重,所在陣營不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自從進入臨城軍事情報站的那一天起,方如今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了。
方如今將一杯熱水遞到了那個年輕人的麵前:“喝點水吧!”
年輕男子的嘴唇乾裂,下意識地抿了抿嘴唇,方如今有意識地坐穩身形,注視著對方。
“你被他們追,一定是有原因對不對?”
“為什麼會在我們抓捕目標的時候,突然從巷子裡衝出來?你是不是跟我們要抓的目標認識?”
“是不是想給他示警?”
方如今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我們臨城軍事情報站是乾什麼的,我們跟臨城調查室不一樣!”最後三個字,方如今特意加重了語氣,可是看不到對方有任何的表情變化,似乎是自動過濾了他的話一樣。
看著年輕,但應該經驗豐富,是個地下工作的老手了。
方如今在心裡暗暗揣測。
這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他第一次接觸到地下黨的人。
但是,方如今肯定不會表明自己的身份。
一來是對方的身份還不能百分之百的確定。
二來是自己根本無法自圓其說。
三來是透露身份,並不利於自己以後開展工作,甚至有很大的風險。
方如今比誰都清楚,大部分的黨員經過血與火、生與死的考驗走到了最後。一些人麵對屠刀,大義凜然,慷慨就義,為了理想信仰獻出了寶貴生命,也有不少人在艱苦條件和殘酷鬥爭中動搖甚至背叛了自己的理想信仰,成為了可恥的叛徒。
他現在情報係統發展的勢頭正好,這個身份也是來之不易,可以為他以後工作提供更好的掩護,必須要十分珍惜。
方如今輕輕地敲敲桌子,道:“你現在不想說也沒有關係,但是我希望你的嘴硬是真的,而不是裝出來的。”
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紀成林走了進來,在方如今的耳邊輕輕說了幾句。
原來,剛剛王韋忠派人來了,說是三浦和一已經落網了。
方如今精神一振,這可是個好消息。
三浦和一是特高課總部負責臨城等多個方向的情報組長,手裡掌握著這些地方的情報網絡。他的落網,對於這些潛伏的日本間諜來說簡直就是災難性的。
按照之前的方如今的要求,三浦和一也是沒有被直接帶回臨城軍事情報站,而是直接被帶到了另一處安全屋中,距離此地並不是很遠。
在對待三浦和一和伊藤廣誌的問題上,方如今的策略也是經過了數次的調整。
結合實際情況,並經過反複權衡,方如今覺得還是三浦和一這個私心極重的情報組長用處要大一些。
即便三浦和一在臨城昏招頻出,直接導致了調查小組的和清水小組的全軍覆沒,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在特高課總部還是有相當的一部分的人脈的,這一點伊藤廣誌是比不了的。
當下,方如今叮囑紀成林,任何人不得私自會見關押的這個年輕人,這才離開屋子去見王韋忠。
見到王韋忠之後,王韋忠簡要地敘述了抓捕的經過。
原來,他並沒有貿然行動,派人以住店的名義住進了福源客棧,多方探聽之後才知道客棧裡隻有大野廣仁在,而三浦和一不知去了什麼地方。
王韋忠也是極為有耐心,將其他的人都布置到了以客棧為中心、半徑大約一裡地以外的地方,隻有他自己一人在客棧對麵進行盯梢。
到了次日中午方才等到三浦和一回來。
然而,王韋忠仍是沒有實施抓捕,依舊是耐心地等待。
到了晚上七點多,三浦和一出了客棧之後,王韋忠迅速召集人員,在三浦和一經過一條小巷子的時候突然實施了抓捕行動。
由於行動十分突然,之前毫無征兆,三浦和一根本無處可逃,稍作反抗之後,被當場擒獲。
至於客棧老板大野廣仁,方如今並沒有讓王韋忠去驚動,而是派人監視。
“如今,你那邊情況怎麼樣?”王韋忠問。
“該抓的都抓到了,隻是跟臨城調查室的劉海陽差點起了衝突。”方如今直言相告,反正師兄早晚都是要知道這件事的,還不如自己提前彙報的好。
“劉海陽?”
方如今看師兄的表情,就知道他對劉海陽很是反感。
果然,王韋忠說道:“劉海陽這幫人就是典型的窩裡橫,真讓他們去抓日本間諜,一個個的比兔子跑的還快。對了,你抓來的那個人呢?”
“審過了,一句話沒說。”
“用刑了?”
“那倒沒有!”
“沒用刑也好。畢竟是臨城調查室那邊盯著的人,你氣也出了,是不是該把人還給他們了?”
“怕是還不能把人交給他們!”
王韋忠的眉毛一挑:“這是為什麼?”
“因為程嘉許還交待了一條更加重要的線索!”
“什麼線索?”
“是關於臨城調查室的。”
“哦?這些小日本把手伸進了臨城調查室裡?”
“很不幸被師兄言中了,還真有這麼回事。”
王韋忠難得咧嘴一笑:“這事鬨大了,不過我們要拿到確鑿的證據才行,否則臨城調查室那些家夥肯定會像是瘋狗一樣反咬我們一口。”
“我也不想引火燒身。”方如今點點頭。
黨務調查處和特務處明爭暗鬥,不僅僅是權力鬥爭,更是一場政治鬥爭,方如今隻是一個小人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萬劫不複,他可不想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王韋忠又道:“不過,我們當下的主要任務是審訊三浦和一,此人掌握著整個臨城的特高課情報網絡,對我們來說至關重要,隻要撬開了他的口,潛伏在臨城的日本間諜就會全部暴露在我們的視線之中。”
這將是一場天大的功勞,一舉鏟除特高課在臨城的地下情報網絡的確是一件令人無比激動的事,可是情報工作並非是人死道消那麼簡單。
這批日本間諜被連根鏟除了,特高課必定還會再派出一批間諜來進行補充,情報工作隻會出現暫時的中斷期而已。
相比王韋忠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方如今想的卻是如何將特高課在臨城的情報網絡全部都納入到自己的監控範圍之內。
在他看來,這張情報網絡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富礦,隻要處置方法得當,就能從中不斷地挖出想要的財富。
王韋忠見方如今若有所思,道:“走吧,先去審審三浦和一!”
一間密閉的房間內,特高課總部第三情報組組長三浦和一正在五花大綁綁在行動隊員臨時做成的十字架上。
對於自己落到這樣的地步,三浦和一可以說是毫無思想準備。
傍晚,他離開客棧,就是想去跟木村義拓取得聯係,可沒成想陰溝裡翻了船,被突然闖出來的幾個中國大漢給按住了。
當看到對方猛撲過來的時候,他的心便是猛地一沉,知道自己遭了暗算。
他埋怨自己太過急於找到木村義拓了,沒有仔細觀察周圍的狀況,看對方的來勢,顯然是早就在盯著自己了。
三浦和一自然不甘心就那麼被人活捉,他一拳砸在了一個中國男子的肩頭,將對方打了一個踉蹌。又企圖掏槍射擊,可是對方都是行動好手,很快就打掉了他手中的手槍,將他按在了地上。
三浦和一拚命地掙紮,結果被人一記手刀打得腦袋昏昏沉沉,很快就不日醒人事了。
不知過了多久,三浦和一醒過來的第一個感覺就是自己的手腕腳腕被緊緊地勒著,但那繩子似乎並沒有接觸皮膚,中間好像墊著什麼東西。
這樣的操作,三浦和一從來就沒有遇到過,不由地心中忐忑起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氣,讓三浦和一很不舒服。
他抬起眼皮朝著稍遠處看去,隻見對麵站著兩名光著膀子的大漢,屋子裡又悶又熱,兩個大漢身上也是大汗淋漓,然而他們都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對麵,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又過了片刻,門外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和兩個男人說話的聲音,三浦和一的心再也忍不住不地咯噔一聲。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不得不麵對中國情報部門殘酷的審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