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科長坐著兩個人抬的滑竿,沿著盤山下路而上。
一路上竹林掩映,鮮花點綴路邊,飛鳥時而穿梭往複,倒也是十分的愜意。
張鑫華緊隨其左右,侯科長的遊興很高,在張鑫華的陪同下遊覽了鏡法寺, 還去了美人峰和財神廟。
這裡麵最讓他感興趣的是財神廟了。
說是財神廟,其實也是一座寺廟,名曰靈山寺。
侯科長聽著知客僧的介紹,很是高興。
這寺廟建造於東晉年間,因北宋初年寺內供奉“五顯財神”,被民間稱為“財神廟”。
侯科長看著寺廟上的對聯連連頷首,念道:“生財有道義為先, 商海無涯善為本。”
轉頭看看一旁的張鑫華:“鑫華, 這裡果真是個好去處。哈哈, 曆代帝王、文人墨客相繼蹬臨,既有康熙帝的墨寶,還有乾隆帝親賜‘財神真君’,更有明代徐文長留下的‘天下第一財神廟’的匾額,今日到此真是不虛此行啊!”
張鑫華見他連連點頭,也是心中鬆了一口氣。
彆看他和侯科長關係還不錯,但人家畢竟是自己的上官,能夠讓上官高興,對自己也是大有裨益。
兩人在一乾警衛的簇擁之下出了財神廟,來到了寺廟東側一處高峰的平台上。
今天天氣晴朗,能見度極佳。
東望,金牛湖、臨城、錢江一覽無餘。
南望,永福寺在山腳下,韜光寺在山腰。
看得侯科長連連點頭:“臨城山好,水好,果然是人間仙境。今日不虛此行啊, 哈哈……”
說話的工夫,已經到了正午時分。
算起來,遊覽了近兩個小時了。
一路爬山,體力消耗甚大。
於是,張鑫華便提議就近在財神廟裡用些齋飯再回城區。
侯科長欣然應允。
這一臨時動議,著實讓財神廟的僧眾忙活了一陣子。
約莫了過了四五十分鐘,齋飯才備好。
吃慣了館子裡的酒菜的侯科長,倒是覺得財神廟裡的齋飯彆有一番風味,破天荒的吃了兩碗米飯。
張鑫華卻是匆匆吃了一碗就放下了碗筷。
侯科長一時沒有回到安全屋之中,他的心就得一直懸著。
好在侯科長也不知道是體諒他,還是遊玩的累了,用過齋飯後並沒有到其他的地方走,而是略微休息了片刻,便提出打道回府。
這正合張鑫華的意,警戒力量散開之後,一行人便朝著山下而去。
然而,就在行至半山腰之時,負責警衛的排長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直接找到了張鑫華,張鑫華知道此人姓施, 忙道:“施排長, 出什麼事了?”
施排長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長官,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看來這話還不能當著眾人的麵說,張鑫華跟他來到了路邊。
施排長這才道:“長官,我發現前麵有些不對勁。”
原來,他帶著士兵在前開路,走著走著忽然眼睛被什麼東西晃了一下。
作為一名軍人,施排長對此十分的敏感,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望遠鏡反射過來的光線。
他立即派人包抄了過去,但並沒有發現任何人,隻是在那個地方發現了植被被腳踏的痕跡。帶著兄弟們散開搜索,也未發現那人的蹤跡。
張鑫華眉頭緊蹙,還是被人給盯上了。
能夠盯著他們,且又使用望遠鏡的人,怕是隻有日本間諜了。
“施排長,麻煩你帶著兄弟們加強沿路的警戒,遇到可疑分子直接抓起來,若是對方防抗,無需請示,直接擊斃!”侯科長的安全乾係重大,張鑫華也就不再顧忌那麼多了。
“是!卑職明白!”施排長朗聲回答。
回到隊伍裡,即使不用侯科長叫,張鑫華也得將此事彙報。
侯科長聽了之後,淡淡一笑,自嘲道:“竟是連偷得浮生半日閒也是不得啊,鑫華,直接回去吧!”
張鑫華點點頭。
神秘人的出現,讓張鑫華等人提高了警惕,警衛人員收縮的範圍更小了,而侯科長也不再坐滑竿,而是跟大家一樣步行下山,被眾人簇擁著擋在中間。
到了上腳下,車輛早就準備好了。
侯科長卻沒有馬上上車,而是轉身回望著前不久還被自己踩在腳下的山峰,感慨地道:“鑫華,這上山下山正如咱們的人生一樣,也是起起落落。站的位置不同,看到的景色和心境也是完全不同。”
張鑫華打開車門,坐了個請的姿勢道:“科長,鑫華沒讀過多少書,說起來是個粗人,體會不到您的心境!”
侯科長指指他的鼻子笑道:“鑫華,你要是個粗人,那我真不知道那細致的人該當是什麼樣的。”
“科長,請上車!”
侯科長一貓腰鑽進了轎車。
張鑫華將施排長叫到了跟前,低聲吩咐了幾句。
施排長敬禮之後率領手下弟兄列隊而去。
汽車啟動,緩緩駛離。
沒開多遠,就看到前方路上出現一個騎著自行車的警察,因為還略微有些山坡路,那警察騎得格外艱難。
車子駛近了,張鑫華一看那警察竟然是偵緝科的老賈。
偵緝科經常會配合行動組的行動,兩人之前也接觸過幾次,不過張鑫華對此人並不是很熟。
見老賈滿頭大汗地蹬著自行車,似乎是有什麼要緊事,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
不過,張鑫華卻是不免朝著他多看了幾眼。
而這一幕恰好被之前還在閉目養神,剛剛睜開眼睛的侯科長看到了。
這時,汽車和自行車擦肩而過。
侯科長扭過頭,看到剛好是老賈的一個背影。
張鑫華解釋道:“警察局偵緝科的一個老警察,估計又是古墓被盜案的事。”
“南京那位沒少給警察局壓力吧?”侯科長冷哼了一聲。
張鑫華眉頭輕輕一跳,沒想到侯科長竟然也知道此事。
“警察局的壓力確實不小,可這案子聽說線索實在是很少。”
侯科長將頭轉了回來,若有所思。
一路無話,平安地回到了安全屋,張鑫華心中的一塊石頭也是落了地。
侯科長解開手上的鐵鏈,將公文包放入保險櫃中。
他有午睡的習慣,張鑫華便含蓄了幾句,告辭走出了臥房。
與此同時,稻葉昌生正在一所澡堂子的湯池裡聽取手下柳田的彙報。
池子裡熱氣騰騰的,因為是室內的緣故,人聲嘈雜,如果不是距離很近,很難聽清人家在說什麼。
“有什麼重要情況嗎?”稻葉昌生問道。
柳田雖然是稻葉昌生的下屬,但兩人平日裡接觸很多,說話倒也沒有那麼都的顧忌,他道:“那個大人物的警衛力量充足,而且十分警惕,我根本無法近身,本想著用望遠鏡觀察一下,可還是被幾個中**人發現了。幸虧我跑的快,不然被他們追到也說不準。”
“嗯,既然是南京來的大人物,身邊多幾個警衛也是理所應當的。”
“這次他們還派出了近一個排的兵力,我總覺得有些蹊蹺,是不是太大張旗鼓了一些?”
“這個還不好說!”稻葉昌生搖搖頭,“根據情報顯示,跟在那個大人物身邊的就是臨城軍事情報站行動組的副組長,此人名叫張鑫華,是一個經驗非常豐富的特工。這也正是我派你去跟蹤監視的原因。”
柳田鄭重地頓首:“是在抱歉,讓稻葉君失望了。”
稻葉昌生擺擺手:“這倒也無妨,你能及時撤離,說明你的警覺性和決斷力還是比較高的。這個南京來的大人物對我們十分重要,一切要小心再小心,絕對不能打草驚蛇。”
柳田重重點頭。
稻葉昌生接著問道:“還有什麼特彆的發現沒有?”
柳田道:“此人一直隨身帶著一個公文包,還用細鐵鏈拴在手臂上,好像裝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公文包?”稻葉昌生知道南京來的大人物絕對是身負重要使命。
柳田點頭道:“不錯,從他下車之後,那公文包一直沒離開過他的身體。必然是裝了極為重要的東西無疑。”
稻葉昌生微微皺眉,南京來的大人物是他的刺殺目標,但是若是此人身上帶有重要情報,若是將他殺了,也是有些可惜。
柳田似乎猜到了他的想法,道:“稻葉君,你看刺殺的事是不是再等等?”
稻葉昌生略一思索,道:“不用了,這個公文包儘管對中國人很重要,但對我我們特高課而言就未必了。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執行,而且必須要抓緊時間行動了,不然可就來不及了!對了,狀元樓那邊今天晚就可以行動了。”
離開澡堂之後,稻葉昌生又去了戲園子聽戲。
對於這些中國人,他倒是也覺得頗為不解,明明滿洲大片的土地都被大日本帝國占領了,但這些中國人好像跟沒事人一樣,每天照樣是該怎麼享受怎麼享受,好像丟的不是中國的國土一樣。
剛剛喝了一杯茶,宮阪樹正就到了。
宮阪樹正給他帶來了侯科長所在安全屋的平麵圖。
“稻葉君,這是我根據打聽到的情況畫出來的,上麵也標注了警衛力量分布情況,你看一看。”
稻葉昌生一聽大喜,他手上雖然也有自己手下憑借著偵察的得來的警衛分布圖,但是對於安全屋內部的狀況並不是很了解。
“宮阪君,這是從以前的房主那裡得來的吧?”
宮阪樹正笑著抿口茶,低聲道:“還真是瞞不過你,這戶人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可是因為染上了賭博,輸的傾家蕩產,連祖宅也都賣了。我隻是用了五塊法幣,就讓這家的不孝子告訴了我裡麵的內部結構。”
“宮阪君一定是裝成一副很想買那宅子的商人對不對?”
“不錯,我就是這麼說的。不過,這都是憑著那不孝子回憶的,很多地方都不一定準確,畢竟中國情報部門要想把它變成安全屋,一定會進行部分改建,有些地方肯定會有所出入。”
宮阪樹正向來謹慎,覺得還是要將這一情況向稻葉昌生說明才好。
稻葉昌生將結構圖接過來仔細地查看,發現這座宅子的確是很大,裡麵改造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整個宅子裡,光是能看見的警衛就有十幾個,我判斷總數最少也要多一倍,也就是二十人左右,而且個個都是行動好手。硬拚的成功可能性並不是很高。”
稻葉昌生點點頭道:“宮阪君,這這是我最後一個備選方案而已,一般情況是不會遇上了。”
說著,他將柳田今天跟蹤侯科長的事通報給了宮阪樹正。
宮阪樹正的意思也是很明確,那就是要將刺殺任務放在第一位。
稻葉昌生見他跟自己的想法一致,也是暗暗點頭。
看來還是要從大人物的飲食上著手。
這樣做,也相對安全和簡單的多,好在他之前已經有了一些設想,相信成功的幾率還是比較大的。
稻葉昌生道:“宮阪君,我馬上會展開行動。這次的行動,你和你的人就不要參加了,否則一旦出現問題,中國的情報部門很容易就能查到你們。”
“好!”
宮阪樹正是稻葉昌生在臨城的重要助力,他當然不會讓宮阪樹正去冒這個風險,一旦失誤,後果難料。
當天晚上,忙活了一天的狀元樓大廚駱國建剛剛下班回來,推開家門,就發現屋裡麵一片黑暗。
他不由得心頭一緊,家中還有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平時自己回到家中,老婆早就該迎上來,噓寒問暖,並為自己更衣換鞋,五歲的女兒也會一蹦一跳的跑出來,撲到自己的懷裡。
可是今天屋子裡卻一個人都沒有,他抬手拉開了電燈,屋子裡一下子亮堂起來。
在燈亮起來的瞬間,駱國建猛然看到堂屋裡的藤椅上坐著一個青年男子,此刻正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劫匪!
駱國建下意識地調頭就跑,可就在這跑到門口的時候,眼前忽然一花,一隻黑洞洞的槍口便頂在了他的麵門上,不待他反應過來,就被那人一腳揣進了屋子裡,隨後那人也跟著走進來,並把門關上。
“駱師傅,不要害怕,我們不是惡人,今天我們兄弟冒昧登門上門,是有一筆生意要跟你談談。”坐在藤椅上的青年男子說道。
“先告訴我,老婆和女兒到底在哪裡?”駱國建心中緊張,但並不認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