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不論情報組追蹤的這個目標李垣是不是薛老板或者“魚鷹”,行動組通過石田裕子釣到大魚的概率都是極高的。現在將胡德勝拉進來,無疑是把行動組一部分功勞搶過去了,吳劍光當然不樂意了。
不過,聽到吳劍光有些埋怨,站長乾脆拉下臉,瞪著眼輕喝一聲:“好了,現在還沒有成功抓捕目標呢,就已經開始想著如何分配功勞了?”
看到站長臉色不好看,吳劍光也不敢再問,不情不願地耷拉著腦袋,暗自打算這件事一會兒跟站長單獨談談,一定不能讓胡德勝占主導。
這就是不太懂業務的弊端了,要是張鑫華是行動組組長,站長肯定直接指定張鑫華主導,胡德勝予以配合。
可現在呢,王韋忠隻是個副組長,資格和能力跟胡德勝相比都有一定的差距。
不過,轉念一想,站長未必會交給胡德勝,畢竟牢裡關著的那二十多個日本間諜都是行動組抓來的。
吳劍光有了底氣,頭便抬了起來,冷冷地看了胡德勝一眼。
被吳劍光這麼一打岔,站長本來想仔細分配任務的思路也被打斷了,他乾脆直接說道:“德勝,你們派去跟李垣的人不好跟的太緊,避免打草驚蛇。既然是並案偵破,就要往著最好的地方努力,並且做好最壞的打算。”
胡德勝了解站長的行事風格,這是在讓自己表態呢。
其實他根據之前的案情也有過李垣就是薛老板的推測,但現在“魚鷹”抵達臨城這件事,情報組並未通報,他並不知道。
不過,憑著他多年情報工作的經驗,也是推測出上海那邊肯定又派出了日本間諜來調查“輕舟”小組暴露一事。
胡德勝反倒是希望這個李垣就是“薛老板”,如此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借行動組的力。而且,即便是李垣再次脫鉤,也多了一個人分擔責任。
反正,這件事對他沒有什麼壞處。
“站長,吳副站長,這次的‘輕舟’日諜小組一案,一直都是行動組主導,我看還是保持原來的指揮體係不變的好,我這邊一定主動向吳副站長請示彙報,和韋忠、如今搞好配合!請站長放心。”
胡德勝除了聰明之外,還有個特點就是能屈能伸,這一番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十分自然,讓人看不出任何的違和感。
吳劍光在心裡冷笑,如果不是對胡德勝十分了解,幾乎要被他這種低姿態騙了。
“好,胡組長的大局觀還是很強的,哈哈……”站長陰沉的臉終於露出了笑容,唱將相和不容易啊,“行了,這件事就這麼定了,我看具體的事情還是由韋忠和如今負責,劍光居中調度,德勝在幕後出出主意,幫兩個年輕人把把舵!”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給了四個人麵子。
接下來,方如今又將案情向胡德勝通報了一遍。
“讓石田裕子跟‘魚鷹’單獨接觸確實有一定的風險。不過,這個險我覺得也是值得冒的,如果我們布置的更周詳一些,很可能會活捉‘魚鷹’。此人一定和臨城的日本間諜組織有著聯係,其價值簡直不可估量!”胡德勝語氣有些急促。
方如今這個年輕人膽大心細,這樣的決定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出來的。胡德勝自問自己在這個年紀就沒有這個魄力和闖勁兒。
他心中腹誹不已,吳劍光是走了什麼狗屎運了,陰差陽錯地將方如今從警察局弄到了行動組,自從方如今來了之後,日本間諜好像雨後春筍似的都鑽了出來,真是邪性!
“胡組長,你既然知道這個道理,可得早點知會你手下的兄弟注意火候和分寸,千萬不要打草驚蛇啊!你是不知道,為了抓捕這些日本間諜,我們行動組付出了多少心血,秋田真宏、山田裕子、藤井樹仁,那都是有必死之心的。你可能還不知道,化名為雞籠山大當家武德銘的藤井樹仁已經在醫院裡自絕了。”
吳劍光這是要借機敲打胡德勝一番,彆太得意忘形了,彆老是想著搭便車,萬一手下人出了問題,你胡德勝照樣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豈料,一順嘴將藤井樹仁自殺的事也禿嚕了出來。
說完他就後悔了,心虛地看向站長和胡德勝。
這件事已經向站長彙報了,原本以為站長會再次生氣,可發現他竟然像是沒聽到似的。
原本以為胡德勝會就此問題發難,哪知道胡德勝一言未發,隻是對著他淡淡一笑。
站長輕輕地咳嗽一聲:“好了,接下來你們自己去商量一下下一步的具體計劃吧!待確定了之後,向我彙報。”
四人齊聲答應一聲退出了辦公室。
……
幾乎在同一時刻,伊藤廣誌並沒有尋地方落腳,而是坐在一間茶館之中。
由於天氣太熱,人們坐在茶館中就像是一個個熱氣騰騰的肉包子,周圍茶客們大概也是受了炎熱天氣的影響,人聲喧鬨,說話中透著幾分火氣,令人感到莫名的煩躁。
伊藤廣誌在路上買了個一柄折扇,可是這柄折扇在他手裡發揮的效果實在有限。他脫下襯衣,隻穿著一件跨欄背心,拿起桌子上的一碗冰鎮酸梅湯一口氣喝光。
就在這時,茶館裡走進來六個潑皮,為首的一個光著上身,胸口處露出一頭猛虎紋身。
他們就坐在了伊藤廣誌旁邊的一桌。
“啪啪啪,啪啪啪……”
其中兩個潑皮敲起桌子,催著夥計趕緊上茶。
伊藤廣誌常年在中國生活,對潑皮的行為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將頭扭到了一邊去,不去看這幾個潑皮。
茶館的生意很好,夥計雖然聽到了招呼,但也沒能立即趕過來,因為他手裡的大茶壺沒水了,得去後廚再拎一壺。
可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那夥潑皮等不及了。
一個瘦子當即起身來到了伊藤廣誌桌前,不由分說將茶壺拎到了自己的桌上,給幾位同伴倒茶,期間彆說是向伊藤廣誌征詢了,連正眼兒都沒看他。
伊藤廣誌心中怒火中燒,可表麵上還是古井不波的模樣,隻是裝作沒看到。
那邊的潑皮每人都喝了一碗涼茶,那瘦子斜著眼睛看了他一眼,敲敲桌子,道:“喂,說你呢,來這裡做生意啊?”
伊藤廣誌仍是偏著頭,佯裝沒聽見。
那瘦子又叫了一遍,可伊藤廣誌還是沒答應。
瘦子從果盤裡撿起一顆瓜子衝著伊藤廣誌的臉上扔了過來。
“喂,說你呢,耳朵聾啦?”瘦子口氣不善,顯然是囂張慣了。
“哦,叫我啊?”伊藤廣誌恍然轉頭,表情拿捏的很到位。
“不是叫你還叫誰?喂,從來兒來的啊,準備做什麼生意?”
伊藤廣誌知道這些人沒安什麼好心思,多半是套他的話,騙錢。話說回來了,對方的眼睛還挺毒的,一眼就認出了自己不是臨城人。
伊藤廣誌起身賠笑道:“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小買賣,養家糊口而已,養家糊口……”
瘦子翻了個白眼兒,這才看到伊藤廣誌的西褲膝蓋部位都洗的發白了,心知他生意多半做的不怎麼樣,也就失去了興趣。
這時,他們的茶也上了,瘦子便扭過身子去,和幾個同伴嘻嘻哈哈的聊天。
伊藤廣誌趁機穿衣起身快步出了茶樓。
他從皮包裡掏出一頂微微被壓扁的帽子,整理了一下,便戴在頭上,帽簷壓低,遮住了胡子拉碴的半張臉。沿著大街走了一會兒,就直接拐進了一條小巷,眼睛不住地向周圍掃視,耳朵也是警惕地豎了起來。
再次回到臨城,再次回到這個差點讓他折戟沉沙的城市,伊藤廣誌的心裡多少還是有些忐忑的。
三浦和一組長明明說跟他一起來,可臨出發的時候卻忽然說有要事交處理,便讓伊藤廣誌先行來臨城。
可伊藤廣誌心裡很清楚,三浦和一根本就是在欺騙自己,他們肯定也來到了臨城,而且極有可能正在暗處盯著他。
一邊要提防著臨城軍事情報站的中國特工,一邊還要提防著三浦和一,伊藤廣誌感覺自己猶如夾在風箱裡的一隻老鼠,兩頭都受氣。
走著,走著,巷子對麵走來了兩個人,這兩個人的打扮跟剛才見過的潑皮頗有幾分相似。
一個敞著胸口紋身的灰襯衫狠狠地踹了幾腳路邊停著的一輛黃包車,指著在樹下乘涼的黃包車夫罵罵咧咧正在說什麼。
而他的同伴不耐煩地催著他,想快點離開這裡。
伊藤廣誌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他也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雖然斷定茶樓裡遇見的潑皮和眼前的這兩位並非特工,但若是招惹到他們也會給自己惹來一身的麻煩,所以他是能躲就躲。
他的腳步並沒有減慢,而是按照原來的速度繼續朝前走去。
很快,和兩個潑皮便錯身而過了。
可伊藤廣誌緊繃的神經並沒有放鬆,就在他又走出五步之時,身後那個灰襯衣的聲音突然響起:“喂,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