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寧醫院待遇一般,食堂也一般。
在食堂吃飯要交糧票,黃夏蘭和黃秋蘭給了她一些,馬明豔也勻給她幾張。
食堂是大鍋飯,基本都是素材,每天隻有一道葷菜。
今天的肉菜是小雞燉蘑菇。
阮喬夾起一塊肉,“瞧瞧這小雞,長得像蘑菇似的。”
韋寧雨醉心於吃白麵饅頭,醫院食堂的饅頭不錯,都是精麵做的。
“你夾的就是蘑菇。”
“怎麼會!”阮喬驚恐,瘋狂地扒拉飯盒,“肉呢?雞肉呢?肉在哪!”
韋寧雨看向南梔。
南梔夾著塊雞翅吃得津津有味。
阮喬:“為啥你碗裡有一二三四……六塊肉!”
韋寧雨酸溜溜道:“食堂阿姨說她看著年紀小,特意多給她盛了一勺,我宣布,她現在就是我最大的敵人。”
阮喬說:“也是我的敵人!”
南梔由夾起一塊肉,“好吃誒。”
“!”
其他科室的醫生也陸陸續續過來吃飯,南梔瞥到幾個行色匆匆的人走進來。
每個人拿著兩三個飯盒,打完飯後快速離開。
“心外科的,”阮喬見南梔留意,便解釋道,“其實咱們醫院除了兒科,其他科室都很完善,說是比其他醫院差了點兒,但也隻是在大醫院之間比嘛,咱們的心外科還是不錯的。走在最後麵的就是蕭醫生,長得帥吧,開刀技術也好,前幾天做了個高難度手術,露了一手。”
南梔隻看到簫珵的背影,喃喃道:“不知道第一次做手術是什麼感覺。”
話音剛落,長桌被人敲了兩下,“阮喬,聽說你們科室來新人了。”
南梔認識這兩人,都是住院部二樓的,二樓有三個科室的病房,除了兒科,還有新生兒和耳鼻喉科。
耳鼻喉科的住院醫師段嘉笑得不懷好意,“你們兒科怎麼回事,沒讀過書的都要,饑不擇食?”
新生兒的梁夢說:“是馬醫生推薦的,肯定有馬醫生的理由。”
“那也是山裡來的,沒念過幾年書,”段嘉湊到南梔麵前打量,“美女,你真懂醫嗎?還是想學醫,馬醫生才給你安排進來,以後邊上學邊工作?你們兒科可夠亂的。”
南梔還沒回答,阮喬便拽著段嘉的頭發把他拉走,“我們小梔聰明得很,家裡有學醫的,說不定比你都厲害,回去掏你的耳屎!”
“疼!疼!野蠻的女人,你們兒科還有正常人嗎?你……”
阮喬笑眯眯道:“再多說一句廢話,我回去就戴眼鏡。”
囂張的段嘉瞬間老實,“阮醫生,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們。祝這位小同誌早日當上護士!”
“人家要當醫生!外科醫生!”
“這也太扯……”
阮喬做戴眼鏡的手勢。
段嘉:“一定行!”
段嘉被梁夢拎走。
南梔好奇道:“為什麼怕你戴眼鏡?”
韋寧雨噗嗤笑出聲,“阮喬輕度近視,有一個黑框眼鏡,每次戴眼鏡,他們兩個科就忙得飛起,病人一個接一個,現在他們都求著阮喬彆戴眼鏡。”
阮喬得意道:“我這是神鏡!”
兒科人少,南梔幫著做了一些護士的工作,包括上夜班。
醫院缺人,規矩也沒日後多,辦事方便很多。
晚上九點,南梔去病房看了一圈,1號病房五個魔頭都很安靜,魔頭們有四個家屬陪床留宿,呼嚕震天響。
南梔確認好才離開。
關門的瞬間,井珧伸出胖乎乎的小爪,睜開眼睛。
“同誌們……”
盧思萌睜開眼。
井珧勾勾手指,盧思萌爬下床走過去。
戈玲和農朔醒了,但沒動。
盧思萌又爬到戈玲的床上,“玲玲,過來呀。”
戈玲目光沉悶,看了盧思萌一眼。
盧思萌搖著戈玲的胳膊,“井珧馬上就要出院了,過來嘛。”
戈玲這才跟過去。
農朔慢吞吞地掀開被子,“其實小梔姐姐挺好的,隻有她願意理我。”
“那不行!”井珧說,“小梔姐姐說我手胖,不好打針,我哪裡胖啦。”
農朔:“……”
井珧伸出爪子,“我明明是強壯!”
盧思萌啪啪鼓掌。
井珧說:“衛天主意多,把他叫過來。”
盧思萌又爬到衛天床上,“衛天、衛天……他睡著了。”
“算了算了,靠不上,來,還是咱四個商量。”
四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誓要打一場勝仗。
“咱們之前做的都太小兒科,咱們已經是大孩子了,不是小孩子,必須想出好辦法,咱們……”
睡夢中的衛天忽然被氣醒,“誰要你幫我洗澡!”
四人:“?”
阮喬排夜班的次數也多,今天她和南梔都得留下,南梔沒有休息的地方,就和阮喬擠在一起。
阮喬開著台燈整理病例。
南梔湊過來一起看。
“明天我們盛大醫生要來查房,在招進來新的醫生前,盛大醫生是唯一的支柱,一定不能讓她生氣。你也要小心,她可凶了。”
兩人正說著話,有人敲門走進來。
阮喬起身,“是衛天的家屬吧?怎麼這個時間過來了?”
共有三人,一對年輕的男女,還有一個老人,是衛天的姥姥,南梔下意識看向她。
老人臉色不太好。
衛宇臉上掛著笑,“我媽身體不太舒服,今天帶她去看病了,才有時間,我們回去商量了一下,已經有結果了。就是……想問問明天能不能給小天辦出院手續。”
阮喬一怔,“他還在恢複階段,雖然情況穩定,但還需要再觀察。”
“他的燒傷不是沒多嚴重嗎,我們就想著回家住更舒服。”
南梔擰眉。
阮喬解釋道:“衛天的燒傷的確不嚴重,但他是1型糖尿病,發生火災前他是因為酮症酸中毒進來的,幸好情況能控製,但真的還要再觀察。而且1型糖尿病會伴隨他一生,我上次和你們說來學打胰島素,你們一直沒過來。”
王慧慧聽到這裡就開始抹眼淚,“醫生,我和您說實話,我們去查過了,胰島素的價格……我們真負擔不起。這要打一輩子,以後可怎麼辦呀?肚子不得紮成篩子?我想著我們就再去找中醫看看,我在老家認識一個厲害的中醫,說不準就能成。”
王慧慧說完便給老人遞眼神。
老人臉色發青,皺著眉,勉強說道:“我們是想再看看,再……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
呼吸急促。
她自己走到阮喬的椅子上坐下,舒口氣,狀態好轉,“我閨女走了,就留下一個兒子,我能不為他考慮嗎?但醫院的費用,家裡真的負擔不起了。”
南梔靠近老人。
聽到費用問題,阮喬也麵露難色。
胰島素的價格對於普通人家來說的確不低,而且衛天還有其他治療費用,未來的飲食也要多注意,對普通家庭來說是很大的負擔。
阮喬道:“我理解你們,但還是建議你們再留幾天,都已經挺過來了,不差這兩天。”
衛宇淚眼婆娑,“醫生,我就不瞞你了,我媽今天也查出心臟病,醫生說是心絞痛,給開了什麼硝酸甘油,到現在疼痛都沒減輕,心臟可是大事,我媽也要治病,我倆實在忙不過來了。小天是我外甥,如果可以,我真想替他受苦。”
他抬起頭抹眼淚。
今天白天南梔和衛天接頭,衛天就告訴她,出現在醫院急診的是他的舅舅和舅媽。
原主父母離異,母親帶他生活,他隨母親的姓氏。
母親去世後,舅舅和舅媽搶著撫養他,但對他並不好,總是給他甩臉子。
原主住院,他們也不上心,其他家長都來陪床照顧,隻有他們不露麵,全都甩給護士和醫生。
衛宇這是魔鬼的眼淚。
阮喬還在勸:“你們起碼等我們盛醫生來了再研究研究,阿姨的病也不能耽擱,我們醫院在心臟病的治療方麵還是不錯的,可以住院仔細檢查,你們……”
老人聽到這裡急切地站起來,“我不住院,我不——”
她話未說完,忽然通孔睜大,筆直地向後倒去。
南梔早有準備,她閃到老人身後,拖著她的身體慢慢放下。
阮喬一驚,正要上前查看,南梔已經在熟練地檢查老人的情況,她解開老人的外衣,依次檢查呼吸、脈搏和心跳。
“無意識、無呼吸,要立刻送急診。”
說完,南梔手掌根部找到推壓部位,雙臂垂直,開始按壓。
阮喬的腦子根本沒轉過來,完全忘記南梔沒有任何行醫資格,腦中隻有兩個字:專業。
她跑到走廊叫人幫忙。
其餘科室的值班醫生、護士聽到動靜都跑過來。
段嘉離得最近,他衝進辦公室,見南梔在給患者做心肺複蘇大吃一驚,他粗魯地扯開南梔,“人命關天,是鬨著玩的嗎?!”
段嘉回憶他學過的急救知識,又去確定患者的狀態。
“沒有呼吸了!”
南梔沒有生氣,她現在的確沒有從醫資格,段嘉也是對患者負責。
接著,段嘉接替南梔做心肺複蘇。
一下、兩下……
南梔看了兩眼,說:“每分鐘要100到120次,深度約為5厘米,你的按壓深度不夠,頻率也不夠。”
八十年代的cr的標準不如後世。
段嘉:“?”
南梔擰眉。
下一秒,段嘉感覺身體輕飄飄的,南梔和阮喬抬著他的腋下把他丟開。
南梔重新接替心肺複蘇工作,她禮貌的對段嘉解釋:“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