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如金珠滾玉盤，廳內一時鴉雀無聲。
“胡鬨。”
宋通海低斥了一句，臉上卻沒有多少怒色，望向趙雲恒，歉意一笑：
“冒犯了世子，還請王爺恕罪，這孩子自小散漫慣了。”
“江湖兒女，理當如此。”
趙雲恒偏頭瞥了一眼身旁的趙繼昌，見其目光躲閃，耳根泛紅，不禁一笑，當即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
“我大周太祖也是以武立國，久聞宋家一門雙玉，犬子平日練功尚算勤勉，正好切磋討教一二，不知宋兄是否方便？”
“既然王爺與世子有此雅興，自無不可。”
宋通海當即起身，抬手示意：
“請王爺移駕。”
宋府武道世家，自然設有演武場，就在府院一側，青石圍牆隔絕，平日裡來此練功的，多是府上家奴。
半個時辰後，演武場中立起了一座半丈高的擂台，縱橫十丈，以大塊的鐵木拚接。
擂台搭建好，宋通海便屏退了左右仆從，開始清場。
王侯世子，身份尊貴，與人動手，不是武林中人賣藝，無論輸贏結果如何，都不適合太多人圍觀。
而且趙繼昌年紀尚輕，贏了還好，輸了難免麵子上掛不住。
宋綾雪手持長劍，先一步躍上了擂台，青色勁裝勾勒出了窈窕線條，滿頭青絲束起高挑的馬尾，更顯英姿颯爽。
趙繼昌自演武場邊挑了把長刀，一步躍上擂台，落地無聲，明顯輕功造詣已經爐火純青。
“宋姑娘先請。”
“世子當心。”
宋綾雪神色未變，挽了個劍花，似虎豹出籠，猛然踏步上前，三尺青峰之上吞吐著肉眼可見的劍氣，身形劃出一道殘影，直抵趙繼昌咽喉而去。
她沒有絲毫留手，出手便是殺招。
劍氣未至，刮起的狂風已吹亂了趙繼昌兩鬢長發。
趙繼昌原本麵上的笑意瞬間凝固，額間滲出冷汗，揮刀抵擋的同時，抽身後撤。
鐺！
金鐵交鳴之音炸起，趙繼昌連退十餘步，手中刀刃劇烈震顫，一時間險些握不住刀柄。
刺啦——
與此同時，他胸前的錦袍陡然裂開，顯出了其中銀色內甲。
宋綾雪一瞬之間，刺出了兩劍，第二劍有所留手，否則這件內甲，都會被她一劍刺穿。
刹那間，已分生死。
“世子承讓。”
宋綾雪收劍回鞘，抱拳一禮。
“是我技不如人，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趙繼昌略感羞慚，沒有過多糾纏，回禮後，躍下擂台。
“一巢二鳳，了不得啊……”
擂台之下，趙雲恒一聲長歎：“令千金這武道造詣，距宗師之境，已然不遠了。”
宋綾雪習武天資頗高，這已不是秘密，但他從未想過，居然會高到這個地步。
二十餘歲的武道宗師，當今同輩，沒有任何一人能與宋綾雪相比。
“王爺過獎，還需多加磨練。”宋通海微微搖頭，眼中卻是掩飾不住的滿意。
相比於拜入仙門的宋綾清，他更看重長女綾雪，自小便是按照一家之主的標準去培養的，宋綾雪也從未讓他失望。
如今淩清已入仙門，他身邊就這麼一個女兒，根本沒有想過要把她嫁出去。
趙雲恒的提議，宋通海根本不曾考慮過。
“提前賀我大周，又將多一位大宗師，喜添鎮國之柱。”
趙雲恒滿臉笑意，而後忽然話鋒一轉：“不過我近日聽了些不好的風聲，宋兄尚需當心。”
聞言，宋通海目光一凝，拱手道：“還請王爺示下。”
“你家那隻雛鳳，好似被不少人盯上了。”
趙雲恒踱步到他身邊，附耳輕聲道：“本王說的可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
宋通海心頭陡然一沉，一時間幾乎失了方寸：“還請王爺明示。”
先前消息走漏的如此之快，他之所以大動肝火，就是怕影響到宋綾清。
如今，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幻靈宗真傳下山的消息，四方諸國都已經隱有流傳，本王話儘於此，再深入些的消息，本王也不清楚。”
趙雲恒輕聲低語：“雛鳳身邊有護道之人，宋府可沒有仙家坐鎮……”
“這……”
宋通海神情惶然，似是受到了驚嚇，一時語塞。
“本王還有事務在身，就不久留了。”
見宋通海支支吾吾，趙雲恒淡淡一笑：“如果有麻煩，可傳書於我，至少大周境內，還沒有人敢動趙氏皇親。”
言罷，他當即轉身，向著演武場外行去。
宋通海忙令人取來了件披風，為趙繼昌披上後，將趙雲恒父子送至大門之前。
“王爺慢走。”
馬蹄聲如雷，隆隆而鳴，轉瞬間遠去。
宋通海盯著漫天揚起的塵煙，臉上的惶然之色漸漸散去，神情冰冷，一聲冷笑後，轉身回了演武場。
宋綾雪還未離去，見宋通海滿臉冷色，一時間有些不解：“爹爹因何動怒？”
“隨我來。”宋通海斂去麵上的怒色，帶著宋綾雪一路回到了書房。
屏退左右後，宋通海將來龍去脈簡單的說了一番，麵上冷色更甚：
“這是以勢相逼，想迫使我將你嫁給他兒子。”
宋綾雪微微蹙眉，略微猶豫後，開口道：“實在不行，我便嫁入王府，左右是要成親的。”
對於跟誰成婚，宋綾雪本就不是很在意，自小宋通海為了培養她，耗去了多少心血，她心知肚明。
如今，她也願意為了這個家族付出，哪怕是犧牲一些所謂自己的幸福。
有時候，在一族興衰麵前，些許幸福，可能並沒有那麼重要。
“你當王府是什麼好去處？”
宋通海一聲冷嗤：“若真有仙宗要動我宋家，他趙雲恒敢放一個屁？不是仙宗出手，我又有何懼？”
“是女兒沒用，愧對爹爹教導。”
宋綾雪目光微黯：“若是我也有資格入仙門，爹爹如今便不會有這麼多煩憂。”
看著宋綾雪麵上的黯然之色，宋通海心頭一軟，一聲長歎：
“拿女兒換平安，那這麼多年我就真的白活了，死後下了黃泉，我有何麵目見你娘？宋家從來沒有跪著求生的子弟。”
說到此處，宋通海眼中殺機閃爍：“有牛鬼蛇神過界，來一個，咱爺倆殺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