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的後背在礦道石壁上擦出火辣辣的疼,鼻腔裡充斥著硝石與青苔混雜的刺鼻氣息。
他摸索著撿起泡在水裡的狼眼手電,金屬外殼的寒意順著掌紋滲入骨髓。
當光束再次掃過洞頂,那些盤踞如蛛網的炸藥引線在潮濕岩層上投下扭曲的陰影。
三玉交疊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視網膜殘留著異能使用過度的灼燒感。
父親筆記裡潦草的符號此刻在岩壁上清晰可辨,三道玉玦環環相扣,邊緣的礦紋竟與蘇漓項圈銀鈴的鏤空紋路完美契合。
耳畔突然炸開尖銳的蜂鳴,仿佛有燒紅的鐵簽刺入太陽穴——這是今早第三次異能反噬。
沈默踉蹌著扶住岩壁,指腹撫過蘇漓銀簪留下的新痕。
那些細碎刮痕在礦脈紋路上延伸,如同暗夜裡突然亮起的星軌。
喀拉!
銀鈴項圈在掌心突然震顫,鈴舌撞出與溶洞回聲共振的頻率。
沈默猛地抬頭,看見頭頂礦脈在異能催動下泛起幽藍微光。
那些沉積億萬年的石英結晶開始流動,化作儺戲麵具上流淌的油彩,每一道紋路都在訴說地脈深處的秘密。
東南巽位,震三兌七他扯下浸透的襯衫纏住流血的手指,沿著礦脈紋路叩擊岩壁。
指尖傳來的刺痛突然化作電流,被詛咒模糊的視野裡浮現出三維立體的聲波圖——原來整條礦脈都是巨大的共鳴箱,那些看似雜亂的紋路實則是密碼的音階。
當第七枚帶血的掌印按在坎位時,礦道突然響起編鐘般的轟鳴。
沈默翻滾著躲開飛射的青銅箭簇,箭鏃擦過耳垂釘入岩壁,尾羽仍在高頻震顫。
他盯著沒入石壁三寸的箭矢,後知後覺地發現箭杆上蝕刻著與父親煙鬥相同的徽記。
老頭子果然來過這裡沈默吐掉嘴裡的碎石,將銀鈴按在最後一道礦紋上。
劇痛從指尖直竄天靈蓋,他仿佛看見蘇漓墜入暗河時翻飛的藏袍,銀飾碰撞聲與此刻的鈴響重疊成催命的符咒。
岩層裂開的瞬間,千年地氣裹著腐殖質的腥風撲麵而來。
沈默抓著手電躍入裂隙,光束掃過之處,成堆的青銅器在苔蘚覆蓋下泛著詭異綠光。
他的登山靴踩到某種粘稠液體,低頭隻見暗紅色菌絲正順著褲腳蜿蜒而上。
通道儘頭傳來水流轟鳴,卻在某個臨界點突然沉寂。
沈默屏息凝神,聽見自己血液衝刷耳膜的聲響中,混著蘇漓銀鈴特有的三短一長震顫——那是他們約定過的求救信號。
山體深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這次連菌絲都開始不安地蠕動。
沈默摸到腰間彆著的洛陽鏟,金屬柄上不知何時凝滿了冰晶。
當他意識到這是暗河改道前兆時,懷裡的銀鈴突然發出撕裂耳膜的尖嘯。
鈴舌在青銅腔內瘋狂擺動,在岩壁上投射出跳儺般的鬼影。
沈默突然想起跳下礦車前,蘇漓用銀簪在他掌心寫下的字跡。
那些帶著血腥氣的筆畫此刻在記憶裡重組,變成完全不同的警示——
不是鈴響勿應。
是鈴響,勿應?
蘇漓的銀項圈在奔跑中發出細碎清響,十二枚鈴鐺撞擊聲在溶洞穹頂折射成詭異回聲。
她突然刹住腳步,藏袍下擺掃過潮濕的鐘乳石,身後追擊的腳步聲在岔道口突兀分裂——阿龍果然識破了她的調虎離山計。
“蘇小姐的銀鈴比全球定位係統還靈。”阿龍從暗處踱步而出,戰術靴碾碎滿地石筍,“傅九爺說過,薩滿族逃跑時會往高處走。”他抬手掀開防水布,露出鑲嵌在岩壁裡的青銅羅盤,指針正對著蘇漓腰間銀壺震顫。
七道手電光柱同時鎖住蘇漓,將她逼退至倒懸的巨型石幔前。
冰涼的碳酸鈣結晶抵住後頸,她摸到袖中暗藏的牛骨哨——那是用族人腿骨打磨的法器,吹響時會喚醒地脈陰兵。
“你們在找的礦脈圖”蘇漓忽然揚起下巴,指尖輕點自己太陽穴,“在這裡。”銀壺蓋子彈開的瞬間,數道磷火從壺口竄出,將最近兩人衣袖點燃。
慘叫聲中,她旋身踢飛阿龍手下的衝鋒槍,藏靴鐵掌在岩麵擦出火星。
阿龍冷笑著扯開衣領,露出頸間紋身——竟是湘西趕屍符咒的變形圖案。
他甩出九節鞭纏住石幔,借力騰空時鞭梢毒刺直取蘇漓咽喉:“你以為隻有薩滿懂秘術?”
蘇漓後仰躲過致命一擊,銀項圈卻被打散三枚鈴鐺。
墜落的銀器在青苔地麵彈跳,發出類似儺戲鼓點的節奏。
她瞳孔驟縮,這些聲音正在激活沉睡的機關——父親曾說地脈有靈,聞鼓則醒。
石壁突然滲出腥甜液體,鐘乳石尖端開始滴落黑水。
阿龍手下有人不慎沾到,立即抓著臉慘叫翻滾。
蘇漓趁機躍上石台,卻發現藏袍下擺被腐蝕出蜂窩狀的洞,露出貼身綁著的青銅匕首。
“這是屍蠟!”她終於認出這些黑色物質,湘西懸棺中封存千年的防腐層。
銀壺倒轉潑灑朱砂的刹那,整片岩壁突然浮現熒光紋路——竟與沈默在礦道所見礦脈圖如出一轍。
阿龍趁機甩出暗器,蘇漓側身閃避時撞倒石柱。
轟隆巨響中,二十米高的石筍坍塌,激起的水霧裡遊動著發光微生物。
她借著生物熒光瞥見暗河支流,卻聽到阿龍陰惻惻的聲音:“蘇小姐猜猜,沈老板現在還剩幾根骨頭?”
這句話讓蘇漓動作遲滯半秒。
九節鞭毒刺擦過鎖骨時,她聞到自己血珠蒸發的鐵鏽味。
藏袍銀線繡著的卍字符突然繃斷,這是大凶之兆——湘西薩滿的護命符隻能承受三次劫難。
當阿龍掐住她脖頸按向屍蠟池時,蘇漓摸到了腰間青銅匕首的饕餮紋。
指尖撫過獸目凹陷處,這是族中記載的“吞厄”禁術,以血飼器可喚凶獸殘魂。
但未等劃破掌心,整座溶洞突然開始高頻震顫。
某種古老編鐘的轟鳴從地心湧出,所有銀器同時發出悲鳴。
蘇漓項圈剩餘的九枚鈴鐺瘋狂自轉,在岩壁投射出跳儺鬼麵的光影。
阿龍手下紛紛捂住滲血的耳朵,他們攜帶的金屬器物正在共振發燙。
“沈沈默你個結巴”蘇漓咳著血沫笑出聲,聽出這是礦脈共鳴特有的聲頻。
隻有那個黴運纏身的鑒寶鬼才,會想出用異能引發地質嘯叫的瘋招。
黑影破開鐘乳石簾的瞬間,阿龍被撞飛進屍蠟池。
沈默渾身裹著發光菌絲躍下,登山靴底還粘著青銅箭簇。
他甩出纏滿膠帶的洛陽鏟擋住追兵,轉身時瞳孔泛著不正常的幽藍——顯然又透支了異能。
“跑跑路要要專心”沈默結巴著扯動嘴角,詛咒反噬讓他右臉肌肉抽搐。
但扶著蘇漓的手穩如磐石,掌心礦紋與她的銀器產生靜電般的劈啪聲。
阿龍從粘稠黑液中爬起時,整池屍蠟正在沸騰。
他臉上紋身符咒開始融化,露出底下真正的刺青——三枚交疊的玉玦圖騰,與沈默父親煙鬥上的印記完全相同。
“跟著銀鈴!”沈默突然將蘇漓推向暗河,自己反身迎向追兵。
他扯開浸血的襯衫,露出胸前的儺戲麵具刺青,那些朱砂繪製的紋路竟與礦脈圖完美契合。
當第一顆子彈擦過耳際時,暗河突然傳來汽笛般的怪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