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蕎麥架著轅問車裡的兩個孩子,“吃飽了嗎?”
浩浩和丹丹打著飽嗝說:“吃飽了。”
丹丹笑嘻嘻地說:“我跟哥哥兜裡都裝滿了糖和果丹皮,回家給奶奶和爸爸。”
孟蕎麥剛想誇她瞬間臉黑了,心裡一沉:果然養不熟呀,心裡還想著她爹跟奶奶。
她厲聲說:“丹丹,你姥娘家的東西隻能給你倆吃,你爸爸和奶奶不配吃。”
浩浩心眼多,忙推了妹妹一把,說:“這都是我奶奶教的,不是我妹妹想給的。”
老兩口對李德彪這個兒子心灰意冷了,但對一對孫子還是不錯的,但他們跟所有的惡公婆一樣,灌輸孩子媽媽壞,媽媽娘家人都壞的觀念,小孩子沒是非觀,就被種在了心裡。
再加上孟家人因看不起大閨女,也對她的一對兒女不親,孩子耳濡目染就隻跟爸爸家人親,對姥娘家人隻有敵意。
潛移默化,就有了看見媽媽挨打無動於衷,後來視媽媽如草芥。
孟蕎麥心裡歎了口氣,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因為她對兩個孩子沒抱太大期望,自己儘力教導就是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她堅決不能讓李德彪和他爹娘嘗到甜頭。
她停下騾車,說:“浩浩,丹丹,你倆把兜裡裝的糖和果丹皮掏出來給我,等你們放學我再給你們吃。”
丹丹本能地捂住兜不往外掏,浩浩卻眨眨機靈的大眼睛哀求:“媽,能不能不掏完呀?”
到底是孩子,孟蕎麥答應了,“可以,你倆都留一點下課了吃,剩下都給我拿回家,媽又不吃你們的,放學回來都還給你們。”
兩個孩子就一人留下兩顆糖,一條果丹皮,其餘都給了孟蕎麥。
這樣就不怕他們放了學偷著給那畜生了和畜生爹娘了。
就是不給那畜生吃,喂狗都不給他們吃。
孟蕎麥把孩子送到學校就回家來了,自己想想今天辦的事真漂亮,心情大好。
她到家卸了騾車,想著睡個午覺,就聽到雜屋裡李德彪的求助聲。
孟蕎麥走到門口喝問:“乾嘛!”
李德彪說:“我渴死了,想喝水。”
他們娘仨上午去孟家莊的時候隻給了他一個乾饃,這大夏天的,狹小的雜屋像蒸籠,渴不死他。
孟蕎麥冷笑一聲,問:“去年冬天我感冒了,燒得渾身像火塊,我讓你替我倒杯熱水你都不倒,好好體會一下我的感受吧。”
說罷轉身回堂屋,上住屋門躺席子上午睡了。
白春花家裡炸開鍋了。
白春花臉都扭曲了,拍著大腿罵了一大堆狠話,然後朝兒子說:“雲梁,你給我去她家,告訴她,隻要她今個不回來把我給她留的活乾了,從今以後她就沒娘家了,再彆想進我的家門。”
孟雲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娘,我可是個文明人,這事我乾不出來。”
白春花想想也是,兒子可是個大學畢業生呀,現在都是城裡工人了,將來還會當官,好鞋不擦臭屎嘛。
她又看向三閨女,說:“老三,你去跟那王八妮子說。”
孟三麥把頭一扭:“還是你自己跟她說吧。”
白春花惱了,“咋滴,我還用不動你了,是不是我老了,以後誰都用不動了,我還沒躺床上不會動呢……”
“娘,看您說那什麼話,當著你女婿的麵多難看呐,你女婿可是當官的,愛麵子得很。”孟二麥喝止母親。
白春花忙去看二女婿的臉色,見他果然臉陰得都能擰出水來,嚇得立馬噤聲。
孟二麥一看自家男人的臉色,馬上起身告辭:“娘,老三,老四,兩個妹夫,你二姐夫可是公務繁忙啊,今天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給咱娘過生日,他時間寶貴得很,我們就先走了。
你們沒事,地裡的活少乾點多乾點沒什麼關係,跟你姐夫不一樣。”
白春花笑嘻嘻地奉承女婿:“俺老二說得對,俺二女婿是官,官身上的擔子多重啊!那你們就先走吧,彆耽誤官家的事了。”
孟雲梁也起身說:“那我就坐我姐夫的車也回去了娘,我明天也得上班。三姐,三姐夫,四姐,四姐夫,再見哈。”
孟二麥一家跟兒子走了,家裡就剩下孟三妹一家四口,孟四麥兩口子。
白春花直接發話:“你姊妹倆負責把老大叫過來,不然這活你們倆乾。”
孟三妹和孟四麥麵麵相覷。
孟三妹先說話:“娘,我把床單和你的衣服都洗洗,讓四妹妹跟妹夫幫忙把雞窩修修吧。”
然後看看孟四麥兩口子,問:“你們看行嗎?”
孟四麥不敢做決定,仰頭看著丈夫臉色。
她丈夫點頭,她就答應了。
白春花說:“不光是這兩樣活,豬糞也得出,茅坑也得挖。”
四個人麵麵相覷。
孟三麥和孟四麥從來沒乾過,在娘家都是大姐乾,在婆家是丈夫乾,因為這出豬糞挖茅坑又臟又累,本來就是男人的活。
可是老三女婿和老四女婿呢,這麼臟的活隻能在自家乾,丈母娘家的他們可不乾。
所以,氣氛一下子僵住了。
白春花歎口氣說:“我都說了,讓你們把老大叫過來,沒說讓你們乾。”
孟四麥先開口:“我是不去叫大姐,看那天她跟我要賬的樣子,可是沒一點姐妹情分。”
孟三麥想想也說:“我也沒把握,也不去。”
白春花氣呼呼地說:“那就是讓我老婆子親自去請她了?”
孟三麥小聲說:“娘,這事還真的您去跟大姐說,不是我們不去,是去了白搭,大姐這幾天太叫人琢磨不透了。”
孟蕎麥這一覺睡得舒服,日頭都西斜了,紅紅的夕陽透過窗欞射過來,這感覺靜謐,美好。
孟蕎麥躺著沒動,上輩子無論冬夏她都忙忙碌碌,除了睡覺從來沒有享受過片刻的閒暇,所以,這一刻,她感覺好新奇,好留戀。
直到外麵壓水井那有水流的聲音將她思緒擾亂,她才懶懶地下床,開門走出去。
她一看笑了:李德彪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屋裡爬出來了,正一條腿跪著艱難地壓水,地下用一隻碗接著,水接滿了,直接趴到碗沿兒上喝,像狗一樣。